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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夫所指
我妈
这声音我太熟悉了，从小到大二十多年，我日日夜夜在这个声音的浸染下长大，不要说她的说话声，哪怕是脚步声我都熟悉。
我遥遥一望，只见草丛里有几道人影走了出来，大概的情势是，一个女人双手负后，被其他几个人压着。
那个哭泣的声音就是那个被押的女人发出来的
“妈”
我心尖一跳，忍不住朝前面踏出了一步。
哪怕我明知道这一切是幻觉，我妈怎么可能跑到这阁老岭上来，但我本能地控制不住。
等他们走近了，我才发现这几个人是何等的熟悉。
被押的人自然是我妈，身边那五六个人却是腰庄村的人，全是村子里的泼妇悍妇。
其中一个白白壮壮的，这人是冉芳金贵子的大姐因为丈夫是派出所的所长，外加上有一个凶悍的哥哥金贵子，所以在村子里横行霸道。
谁要敢惹她，她一定会跑到人家的门口耍赖辱骂。
旁边站着她的妹妹，冉丽。
又是一个悍妇
仗着自己的哥哥金贵子是村长，在村上小学捞了一个小学老师的职业，还教过我，是那种把别墅叫成了“别野”的人。
另一头站着两个女人，前面那个蜡黄色的老黄瓜脸，我三婆
后面站着一个白白胖胖，眼睛细长的女人，那狗逼女人，按辈分我还要叫她“大妈”呢，和刘洋他们是亲戚。
同样凶得很，嗓门大，骂人能把人骂得帽子都戴不稳的那种程度。
我记得小时候，她的儿子打我，我反击，回去之后她儿子告诉了她，结果一家人都来了，站在山岗上吼我妈，把我妈吼叫得和孙子一样。
话说回来，我妈能和我爸结婚，还是这个女人撮合的我草泥马戈壁贱女人
后面还站着几个女人，我扫了一眼，有我太婆、门对面的王清秀、红英子、李家的、王家的全是那种爱说家长里短，爱嚼他人舌根的妇女
长舌妇
当然，也有男人
而中间被她们押解的人自然是我妈，我妈蓬头垢面的，哭哭啼啼，半跪在地上被她们带了过来。
她们要干什么
“妈”
尽管我心里面保持着理智，但眼前的一幕还是刺激了我的神经，我张了张嘴，轻声喊了一句。
“伟娃子，你干啥子了啊”我妈满脸泪水，跪在地上冲我哭诉道。
“妈”我心里痛极了，大叫了一声。
她们在距离我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冉芳脚一踢我妈的后膝盖，我妈双膝一弯，跪了下来。
“伟娃子，金贵子是不是你害死的”冉芳脸色铁青，冲我厉喝道。
“还有他的坟是不是你挖的”冉丽附和道。
“林娃子是不是也是你杀的”我三婆戟指着我，三角眼里泛着冷光。
我摇了摇头，我妈在她们手里，我不敢承认。
“唷，你还大学生呢上什么大学，上的年龄倒回去了，还杀人”见我不说话，最后面的大妈瞄着我，阴阳怪气的讥讽道。
这个狗币女人，因为老子考上了大学，她的儿子没有考上，所以一直嫉恨我。
在背后风言风语，没少讽刺过我。
老子真想把她的舌头拔掉
“我尼玛”
我完全忍不住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当场爆粗。
很多人或许会觉得，我真的很没水平，喜欢爆粗口。
我不是那种很强势的人，也不是那种口舌伶俐的人，从小到大，和别人打交道，吃亏的都是我。
打不还口，骂不还手，除了学会那三个字以外，真的不会骂人。
不会讽刺人、不会嘲笑人、不会挖苦人、不会蔑视人、不会咆哮、不会吼叫从小学到大学，我都遵守着小学生日常行为规范来做，可当我长大了我才发现，这一套完全不管用，你越守规矩，人家越觉得你好欺负。
果真，那大妈开始讽刺我了“呦呦呦，还尼玛，你有没有妈你上学学到了狗肚子
里去了还会骂人了不但会骂人，还会杀人”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了我妈的身上。
她伸出一只肥厚的右手，拧住我妈的耳朵，尖着嘴巴辱骂道“黄英子我妈的小名，你看你咋养的娃骂人都学会了咹你这个逼是咋生出来把他咋生出来的”
“啪”
我三婆弯下腰，一巴掌打在了我妈的脸颊上，发出响亮的声音“你娃害死了我的娃，我要让你赔命呢”
“你那个逼是啥玩意，生出来这么个逼玩意儿”
“孽种”
她们骂得这么难听，而我妈跪在地上只是哭泣。
我气得浑身发抖，哪怕知道这一切是假的，冉芳、冉丽早就魂飞魄散了，不可能会存在，但我内心的愤怒仍然难以压制。
心里面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告诉我假的假的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同时怒火促使我发出另一个声音“草泥马草泥马草你们些麻杂种女人你们这些王八蛋你们这些畜生你凭什么欺负人”
“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这样的场景一定出现过，当初金贵子死了，她们按住我妈的头给金贵子磕头，那场面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呢
我骂着骂着竟然哭了。
我好恨。
我当时懦弱，没有给我妈报仇，让她一辈子受人欺负。
我好恨，我恨我妈。
跪在那里，任人宰割，人家这么欺负你，你站起来反抗啊，拼命啊
你这么怂，你怕死吗
从小到大，你这个狗女人从来没有为你的儿子做过一件事儿，他在外面受人欺负了，你可曾想到过帮助他
你从来没有过
你除了会哭你还会干什么
而这个时候我在远处的人群中看见了我爸，我妈被人家这么欺负，按在了地上磕头，他在干嘛
他躲在人群中很冷静，完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他害怕了
你也会害怕
你在家里打老婆的时候，拿起斧头砸人，打我的时候，跳起来打骂，现在咋怂了
噢，我明白了，你个狗币，原来只是一个窝里横
在家里面作威作福，在外人面前便怂如一条狗了，哪怕是自己的老婆被人欺负，你个狗日的也只敢站在远处看着，不敢过来帮忙
你男人是怎么入赘到我们家的啊
我的目光望向了大妈，眼神中有一抹怨毒之色，当初就是你个狗女人当的好王婆，把我妈骗给了那杂种男人
妈啊妈，你咋那么好骗
而此时，我爸在人群也注意到了我，他一副责怪的目光看向我，伸出一只指头对我指指点点，道“你看你干的好事，你害的你妈，没良心，养你还不如养一头猪”
下一刻，对面所有人都对我指指点点，训斥我、挖苦我、责骂我、嘲笑我、讥讽我
连自己的父亲都不给你遮风挡雨，你还指望其他人为你说一句公道话吗
“伟娃子，你看你这哈怂的”
“还上大学呢，有个球卵子用”
“嗯，拐棒子一个”
“没用”
我气愤极了，捂住耳朵，想要大叫，却叫不出声来。
我想要骂人，却也骂不出声来。
我捂住了耳朵，但那嘈嘈切切错错喳喳的声音如同魔音灌耳，嗡嗡嗡的响个不停，不可阻挡的钻入我的脑海里，痛苦极了。
全世界都在欺辱我，全世界都在笑话我。
更为关键的是，在这千夫所指的时刻，我竟然看见那被按跪在地上的我妈，竟然和其他人一样，看向我的目光中有一抹埋怨责怪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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