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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爱正在向你飞来 王娇回来了。
这个消息, 钱宝丫在屋里都知道了, 毕竟院里的动静那么大,唯恐谁听不见似的。
当时她刚琢磨出一首白话文诗歌, 正好想歇一歇脑子再接着写下一篇寓言小故事,所以听得人家回个娘家还那么大张旗鼓声势不一般的样子, 她就很给面子地出去瞧瞧热闹呗。
天儿开始热了, 屋里有些闷, 宝儿娘和钱玉丫已经把糊纸盒的地方挪到外边。
钱宝丫出去透风时, 她们正一边手脚麻利地糊着火柴盒,一边撇眼瞧着对面西厢房的事儿,权当看戏。
只见王娇穿着一身颜色鲜亮的涤纶碎花衫,长辫子盘成妇人发髻,脸上有着少女的青涩和初为人妇的娇媚, 再加上养白了不少的皮子, 一眼看去颇有几分颜色, 隐隐比得上钱玉丫了。
或许王娇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在她放下带过来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后,没顾得上找那两个被王贵子放养的弟弟, 先拿捏着架子小碎步走到钱家这边,找钱玉丫姐妹两个说说话。
“玉丫, 还在糊纸盒呐”王娇抬高了下巴问道。
钱玉丫手上正忙着,头也不抬地应一声, 根本不接对方话头。
王娇撇撇嘴,有点小失望。
“天这么热,糊纸盒能挣几个钱儿我婆婆说家里缺个洗衣做饭的下人, 不然玉丫你跟我回去,我和婆婆说情,让你做女佣吧。”她又状似好心地提道。
说到这里,宝儿娘听不下去了。
“那不成,家里的活计还得玉丫收拾着,我们家可缺不了她,这福她享不了,你要是想孝顺婆母就多花点功夫帮着做呗,请什么佣人啊。”宝儿娘断然拒绝,还不忘拿话怼回去。
她家娇生娇养好好的闺女,连去厂子做女工都没让去过,怎么可能去别人家伺候人。
要是好人家也就算了,毕竟是新社会了,不兴作践下人那一套,现在讲究的是双方平等雇佣什么的。
关键是王娇那所谓的婆家不是个好去处。
宝儿娘想着朝王娇露出的手脚和脖颈下瞥过两眼,看到一些深色的痕迹,心里多少有点数。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那痕迹明显是被打出来的,显然王娇在那个家里当通房丫头没啥地位,弄的一身伤遮着回来,都是表面光鲜,内里不知吃了几多苦头。
要是这样,宝儿娘还挺同情这丫头的,但对方不应该还想把她家玉丫诓进泥潭。
自己不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王娇的心思太毒了。
不光宝儿娘看出了这一点,钱宝丫站在门口,不远不近的也瞧出点东西。
王娇这是不怀好意啊。
“婶子说的是啥话,婆婆还指望着我给她生大胖孙子呢,怎么会让我做粗活瞧见我身上这件衫子没,就是她给买嘞,好看吧。”王娇摆弄着衣角不许得意地说道。
之前那个话题因为被宝儿娘怼的没脸面,她就避过不再提,转而又说起身上的穿着,想借此找回场子。
可惜在场其他三人都不给力,轻飘飘看过一眼就嗯嗯啊啊应着敷衍过去,根本没放在心上。
王娇预想中的那些恭维啊好话啊之类的一句没有,气得她差点内伤。
见她张嘴还想再逼逼,钱宝丫当即抬手一指大门口,朗声提道。
“王家大弟小弟,你们姐姐回来了,带了不少好东西嘞,快回去看看吧。”
就见两个邋里邋遢瘦猴样的熊孩子又跳又叫地奔进来,一窝哄向西厢房跑去,连院里的他们姐看都没看一眼。
正是钱家那跑出去撒欢,不饿不回家的兄弟俩。
两人刚进门就听说有好东西,正好肚子饿的厉害,顿时就跟脱缰的野狗似的直往屋里蹿去,乒乒乓乓的翻腾声随即传出来。
王娇跺了跺脚,顾不上再在钱家母女面前显摆什么,扭头赶回屋。
她要是不去阻止着点,带回来的那点东西估计都要被两个弟弟霍霍糟蹋了。
钱宝丫见她没空再出来作妖,转身回去继续自己的写稿大业。
稍晚会儿,钱六拉着车子归家,宝儿娘趁着端茶递水的功夫把刚才发生的事跟他仔细说了说。
“别以为穿件好的往家拿点东西就能诓住咱们,她在那儿挨打受罪,还想把玉丫骗过去替她受过不成。”
涉及到孩子,宝儿娘最为敏感,平时再是和善不过的人立马变身成护崽子的老母鸡,嘴巴一秃噜就把人的状给告了。
钱六灌下一碗白水,听着当即皱起眉头。
“这事我知道了,咱们不用管,有人能管她。”真以为攀上个兵头子军官就高人一等随意作践别人了其实还不是个签了身契的使唤丫头,看把她神气的。
当家的发了话,宝儿娘点点头放下心。
待到钱六歇上片刻,他披上短褂出去一趟,将在外面小酒馆酗酒的王贵子拉了回来,还一脸羡慕地说他家王娇回娘家来了,穿得好吃得好又带着大包小包的,肯定给他拿回了好东西,让王贵子赶紧到屋里去看看。
王贵子被捧的飘飘然,钱六将他找回来往西厢房门口一推,他就深一脚浅一脚醉醺醺地往屋里走。
钱宝丫透过窗户远远看到这一幕,心里开始数着数。
她连二十都没数到,就见王娇被赶了出来,空手在那儿站了一会儿,最后扭着身子走了。
王家兄弟随后拿着点心胡吃海喝地出来,想必这回能吃顿饱的。
不然以王贵子只顾自个儿有酒喝就行的德性,他们家两个小的天天饥一顿饱一顿,早晚得饿出毛病来,亏得王娇被卖进那样的人家,还心心念念着家里的兄弟,时不时能拿回点那家手指头缝里漏出的东西贴补贴补。
却也没见俩兄弟有多感恩,把人赶走连顿饭都不留。
钱六达到了目的,却也私下跟宝儿娘唏嘘鄙夷道,“就是一窝子孬种,咱家以后远着点。”
略过这个插曲,钱宝丫几天后把自己写好的几样稿子塞进信封一件件投递出去,之后暂停写文章的事情,专心卖花挣铜板。
家里其他人知道后比她还要紧张,一边做活一边忐忑地等待着,时不时问一声钱宝丫有没有回音。
钱宝丫摇头,哪有那么快的,总得让人家编辑筛选完这一期的稿子才行吧。
半月的时间过去,家人问的次数多了,钱宝丫心里慢慢地也有点没底。
卖花间隙,她不仅思考是不是自己写的不好的缘故,所以人家才看不上,没有一点回复过来。
虽然她前世偶尔即兴而作的什么的文笔还算不错,但是现下毕竟时代不同,是不是灯下黑摸错路数了,没找对方向
可她确实是提前参考了报纸上文章的风格才下笔写的,虽说没有用文言体,然而白话文不是现在正提倡的吗,她对这个再擅长不过,不可能一篇都不中的吧。
钱宝丫摇头,越想越不安。
花时间精力写了那么多,为了提高过稿率,她还广撒网了呢,如果到最后一个都没通过,那打击可就大了。
到时不单是她,还有家里其他人,估计都会失望难受吧。
钱宝丫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情绪不高地卖完花,失落地望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民国建筑,心中骤然升起一股迷茫。
“二姐,二姐,邮差来咱家啦,爹收到一封信嘞”双胞胎弟弟声音欢快地跑过来。
钱宝丫被惊醒,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回到贫民区的污水巷了,对面两个小家伙正蹦蹦跳跳一脸喜色地朝她而来。
“咱爹的信”疑惑地问着,想到什么,她的眼睛乍然亮起。
要知道当初投稿时为了方便,再加上她是未成年,所以就署上了钱六的名字和家里的联系地址,至于笔名则是六枚铜钱。
若是钱六收到了信,那么
阴霾和迷茫刹那间统统散去,阳光普照大地,钱宝丫的心情犹如过山车,从低谷处瞬间冲上云霄,心底响起阵阵尖叫欢呼。
“走,咱们回家看看去。”
心里诸多情绪变换,她的脸上努力保持着淡定,一手拉一个弟弟往家走,脚步飞快,布鞋踩到污水里,脏泥溅到裤腿上也不管了。
钱宝丫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到家,果然见到钱六手上有一个方方正正的信封。
此刻,他正拿着它稀罕地翻来覆去地看,不过没有拆开封口,就等着她回来一起拆了瞧呢。
宝儿娘和钱玉丫站在一旁都高兴地笑着,一个接过花篮,一个推着她往前,双胞胎拍着巴掌又闹又笑地在周围转圈圈。
钱宝丫吸了口气,接过信封小心撕开封口,从中拿出两张薄薄的信纸。
她打开仔细看,其中一张折叠起来的是编辑给她的回信,另一张叫钱六瞧着有几分熟悉,分明在不久前见到过,正是汇款单。
“啊我记起了。”钱六拍了下光头恍然道,“这是汇单,能去邮局领钱的,刘力给老刘头寄钱就是用这个,当时还是我带老刘头去取哩。”
宝儿娘他们都稀奇地穿着那张单子看,小心地摸了又摸。
“信上说,我写的一个小常识被录用了,这是给我的稿酬。”钱宝丫看过信后向家人解释道。
钱六顿时虎目圆瞪,连声问有多少。
宝儿娘几个同时也都期待地看过来,让钱宝丫略感羞涩,不好意思地小声答,“不多,只有两个银圆。”
这估计是在打孩子,就是闹的动静太大了点。
“睡吧,跟咱没关系。”钱玉丫翻个身拍拍她嘟囔道。
钱宝丫睡意朦胧地嗯了声,思绪飘飘荡荡晃晃悠悠,很快又在吵闹的背景音中陷入梦乡。
睡熟之前,隐约地她听到自家的房门开关的声响,想必是钱六起来去看了,于是放心地睡过去。
一切等明天早上起来再说。
第二天一早,钱六果然忍不住在饭桌上叭叭了昨夜院里发生的最新八卦。
“王贵子那厮喝酒就喝酒呗,半夜喝醉回来竟然还发酒疯,逮住俩孩子就揍啊,两个小子被他们爹打的鼻青脸肿,都见红了嘞。”
钱六大口啃着刚出锅的金黄窝窝头,说的一脸唏嘘,摇头鄙视地道王贵子太混了,自己酗酒就算球,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宝儿娘听得稀饭都忘了喝,不可置信地问,“那可是他亲生的种,之前也没见他动过手啊。”
毕竟是亲儿子,拉扯大以后还指望着养老呢,怎么说揍就揍开了啊。
对于这一点,钱六心里有点谱。
“还不是被罗锅儿下了脸面,估摸着是心有不忿,不能拿罗锅儿怎么样就借着耍酒疯打儿子出气呗,反正他就是个混日子的浑人,能干出啥好事来。”
他三言两语把昨晚差点吵起来的事情说了说,还道昨天夜里他去看时罗锅儿也在,对方是首先听到动静起来去拦着的,不然王家那俩孩子估计都要被王贵子打残打死了。
喝醉酒的人又憋着一股火气,能有什么理智可言。
当时院里的男人都起来去瞧了,在罗锅儿将孩子救出毒手后,钱六和老刘头合力把王贵子按住关到房间里,直到他自个儿在里面折腾累了睡死过去,几个人才擦把汗回屋。
钱六述说着这些,宝儿娘几个听得直发愣。
他们昨夜不是没听到动静,以为只是孩子太熊了不听话被大人教训教训,谁知道里面还有那么些缘故啊。
大家八卦着这事,说着说着话题就有点歪了。
话说看罗锅儿那架势,难道是对王娇还有意思旧情难忘
这个问题等到钱宝丫上街卖花时基本有了答案,她瞧见罗锅儿大晌午的不去主顾家上工拉车,反而穿戴一新一身轻松地穿过街头,很快不见踪影。
他去的那个方向,分明是王娇的婆家所在的地方,王贵子在小院里不知拿出来炫耀多少回了。
待到晚上大家都在的时间点,王娇果然又来了一趟。
显然,罗锅儿白天过去是给她通风报信去了吧。
当时众人都在院里纳凉,杨槐叶也罕见地回来了,一身新衣妖娆风情地倚在西耳房的门框上吃酥饼,那双不安分的眼睛扫着院里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王贵子在家喝的半醉,坐在门口让两个儿子伺候着,一副大老爷的派头,看上去十分享受。
王娇过来就见到这样的画面,瞧着两个浑身是伤的弟弟立马心疼地红了眼睛。
她倒是想管管王贵子,让他别再犯浑。
但是对方是她亲爹,孝字当头,她管不到他身上去,管了对方也不会听,所以只有以利诱之。
为了老王家的根儿,为了以后她的依靠,王娇只好大出血了。
之后在大家的见证下,王娇跟王贵子商量,约定以后每月月底她会拿回家一点钱贴补,但需要王贵子照顾好家里两个孩子,不能再打不能再饿着他们了。
有钱给,谁不愿意拿啊。
王贵子面上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把银角子揣进怀里,对上杨槐叶抛过来的那双扑闪的媚眼,顿时移不开目光了。
至于儿子什么的,不是没饿死他们嘛,以后喝酒给留点下酒菜就行。
王娇那会儿还没走呢,瞧见父亲拿了钱完全不把约定当回事,却跟旁边耳房的骚狐狸眉来眼去,当即气急。
“爹你记住了没好好照顾大弟小弟,不然以后我不拿钱回来了。”王娇黑着脸气道。
本来还想提别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粘上关系之类的话,但是杨槐叶就在一边看着,王娇怕被这女人听出来歪缠,没敢说。
王贵子不耐地摆手,赶着王娇回去。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家不留饭,要不是刚拿了钱心情好,不然被女儿管到老子头上,他非得给个教训让她长长记性不可。
王娇又留了会儿,直到天色将晚不得不走了,才让罗锅儿护送她回去。
过了几日,钱宝丫被录取的那篇关于生姜片贴在腋窝能治异味狐臭的小常识刊登出来了,在报纸上的位置有点偏,只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却叫钱六稀罕的不行。
他专门向客人讨来那一版的报纸,交给宝儿娘剪下那一个豆腐块文字,专门用浆糊贴在家里显眼的地方,时常看上两眼就能乐半天。
在此之后,钱宝丫又酝酿良久开始又一波的广撒网投稿,但是收效甚微。
除了一二猎奇的小知识能被选中赚点稿费,其他那些经过她认真构思写下的诗歌、散文、评说等等过稿率几乎约等于零,距离当初的预想相差甚远。
钱宝丫百思不得其解,拿着报纸研究来研究去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要说文风不一样不被编辑青睐吧,也说不过去,她是特意仿照着刊登出来的文章风格写的,为了赚稿酬,每篇都用了心,不可能全军覆没。
屡次不中的情况下,钱宝丫丧气之余都要舍弃这一块,转而去尝试翻译国内外名著了。
以她如今的英文水平,那更是个难啃的骨头,不到穷途末路不去考虑。
这日,钱宝丫卖完花照常反思,想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在回家的路上,因为考虑着事走神,她一不小心撞到了人,清雅的男子气息瞬间扑面而来,宽厚的怀抱让人懵然。
钱宝丫怔了下,反应过来后连忙后退道歉,“抱歉,对不住。”
“原来是小姑娘,你的学习进行的怎么样了”头顶传来略带熟悉的男子嗓音。
钱宝丫骤然抬头,瞧着眼前风姿俊秀英俊非凡的青年男子,眨眨眼再后退一步。
“卫先生”原来是熟人啊。
钱宝丫松口气后扫视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咖啡馆门口了,恰好和正要进去的卫先生撞到一起。
好在是熟人,对方认出了她,对于她的莽撞并没有多做计较。
“如此魂不守舍,是出何事了”卫先生见钱宝丫脸色有异,不禁和颜悦色地开口询问。
钱宝丫抬头看了看他穿的文人长袍,心里头转了个念头,神情犹豫。
不过机会难得,犹豫只是一刹那,她随即就立马期待地开口。
“先生,您现在有空吗”求指教啊,不然都快搞不下去了。
卫先生点头,看了下四周,示意她去咖啡馆详谈。
钱宝丫跟着他进去,在他和马先生的那处老位置落座,没等她说什么,对方先叫来侍应生点了几道糕点上来。
“饿了吧,边吃边说。”卫先生将冒着热气的点心往前推了推。
钱宝丫不好意思,“先生,您破费了,我不饿”话没说完,肚子就不争气地轰鸣一声,使得她身子僵了下,脸上爆红。
男子低低笑开,见小姑娘窘迫的都快把头低到桌子下了,不禁莞尔,亲手给她夹了几块饱肚的酥饼过去。
到了这个地步,钱宝丫不再作假,红着脸厚着脸皮吃了两块垫肚子。
“我叫卫斯年,小姑娘,你的呢”卫斯年品着苦咖啡低眉问道。
“钱宝丫,我叫钱宝丫,金钱的钱,元宝的宝,丫头的丫。”钱宝丫老实作答,手指在桌面上写下那三个字。
随后她干脆趁着话头把自己最近做的事说了说,最后提出疑惑,想请对方帮忙瞧着指导一下。
卫斯年静静地听着,等她讲完后,他看了眼窗外,问她之前没音信的那些稿子有没有备份,下次可以拿来让他看看。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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