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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这些年来，承蒙圣宠，承蒙父荫。”方熠低垂了头，整个人都有些黯然。这个如珠如玉一般的俊美少年，此时仿若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阴影，黯淡得好似要随时消失在人前一般。
“臣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在努力。”方熠的声音有些哽咽，“但臣”
说到这里，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皇帝淡淡地瞥了方熠一眼，心中知道他要说什么，却也嗤之以鼻少年人，各个心比
天高命比纸薄，让他们一腔热血赴死可是比让他们低头要更容易些。
更何况，眼前这个少年，一向在人前最重规矩，显见得心高气傲，又怎么可能真的那么轻易地低下头来。
果不其然，等了这半晌，这少年额上青筋直蹦，连脖子上的青筋都绷了出来，嘴唇嚅嗫了半晌，依旧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方熠跪伏了下去，以首触地，半晌，才终于闭了闭眼睛道“臣天资愚钝，有负陛下和父亲所信任托付。”
明明只是不长的一句话，说出来也并未有什么可裂金石之力，可已然花费了他全身的力
气。
他一向以为，他生为父亲的儿子，即使不能崭露头角，身上要保有的，一定要有明王府的风骨和傲气；他可以不出色不出彩，可以平庸可以无能，但绝不能丢弃了明王府的荣耀弯下脊梁低下头来。
可现在，他才知道，原来，真正地低头示弱，做起来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原来，他也不是做不到。
只是
父亲大约是也能理解他的做法的吧
“你”皇帝倒是没能想过，方熠居然真的说出了口。
心中略动了动，他叹了口气，起身走了过来，亲手将方熠从地上扶了起来“你啊，倒也不必对自己太苛责了。”
方熠抬起头来，却是满眼泪痕。
少年倔强地大睁着眼睛，似是要阻止那快要脱眶而出的眼泪，可他到底还是没能做到，那细细的泪花从他的眼角慢慢地蔓延了出来。
“既然觉得委屈，又何必这样”皇帝轻轻地叹了口气，仿若一个最慈爱的长辈，在温柔规劝自己那不成器的孩子一样。
可方熠心中清楚，皇帝仍是在试探他的反应罢了。
“臣，不敢觉得委屈。”方熠抽了一下鼻子，半点儿都不像平日里那个人前规矩严苛的明小王爷，倒是真的像一个在长辈面前撒娇的孩子，“臣只是觉得羞愧。”
“羞愧什么”皇帝轻轻挑了挑眉。
“羞愧臣这么多年来毫无长进，羞愧”方熠又有些哽住了，半晌，才艰难出声，“羞愧，臣这么多年来，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有长进。”
这话，说得就更狠了。
这不仅是承认自己无能，还承认了自己是个傻不愣登的二百五。
“你啊，”皇帝拍了拍方熠的手，“还年轻着呢。”
“陛下宽仁，如此安慰臣，臣却不敢厚颜就这么想了。”方熠低垂了眼睫，“臣以前，也总以为，臣不过是差在阅历，假以时日，定能比如今好上许多。可臣到底是才不配位，如今才会连自己的妻妾都护不住，才会”
“才会劳烦陛下来为臣收拾臣收拾不了的烂摊子”
少年倔强地不敢抬眼，可眼泪还是一颗一颗地砸到了地上。
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
“难为你能想这么多。”皇帝叹道。
“经此教训，若是臣还如从前一般浑浑噩噩，”方熠再拜，“就真的是天下第一糊涂人，更加对不起陛下恩典了。”
“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话已说到这份儿上，皇帝倒也没再继续逼迫方熠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
如今，请辞的不再是声名显赫的方霖，而是他这个确实平庸无能、毫无建树的儿子，他答应了下来，也不会落得一个苛刻功臣的名声。
更重要的是
皇帝轻轻地眯了眯眼睛，更重要的是，那一直让他如鲠在喉的旧兵符，已经回到了他的
手上既然当时是方熠亲自拿着半枚旧兵符求到他面前来的，又岂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方霖如今云游在外，方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毫无声望的黄毛小儿罢了，没有兵符在手，明王府，彻底没什么好忌惮的了。
这段时日来，没有哪件事比这件事更让他舒心了。
甚至于连带着让献王居心叵测狼子野心这件事，也显得不那么让他气苦了。
“也罢。”皇帝摆了摆手，轻轻地摸了摸方熠的头，更是有几分慈爱，“朕也算是看着你长大，你这性子，也当真适合更闲适的生活。”
“太板正了些。”
“出去看看，往后也更活泼些，才更有些少年人的模样。”
皇帝的声音一声一声地萦绕在方熠耳畔，方熠俯身大拜“臣谢陛下提点成全。”
天牢中。
“明王妃这边请。”
高萌静静地站在牢门外，看着那个形容有些枯槁的女人。
她未曾见过献王妃，可仅仅是从这几日方熠那里听来的复述，都觉得献王妃这个女人，委实有胆子有勇气，也并不少聪明，只是
人想活着，想要为自己拼一条生路，那都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这个女人千不该万不该，杀了花倾。
“献王妃。”隔了那扇牢门，高萌低低地唤了她一声。
献王妃这才无神地抬眼，瞥了高萌一眼，突然吃吃地笑了起来“原来千娇百媚的明王妃，居然还敢来天牢这种地方。”
“有什么不敢”高萌冷笑，“我又没有做过亏心事，哪里不敢去”
“哦，是吗”献王妃冷冷地道，“明王妃在我和殿下面前时的那般超凡脱俗，去了哪里这会儿，是来看我的笑话来了”
这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
高萌却轻嗤一声“你说错了。”
献王妃狠狠地看着她，目光凶狠无比。
“我不是来看你的笑话来了，”高萌冷笑道，“我是来看你的报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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