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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王严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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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元宵,街头上车水马龙,人潮拥挤。

    前两年科考中第之后,我做了一个员外侍郎,差事清闲,时间富裕。

    我还很年轻,想多花些时间在自己身上,提高自己,所以并未注重升迁,这个官职刚刚好。

    我站在街头,忽然产生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我已经很久没想起娘亲和父亲,他们的音容样貌在回忆里已经开始模糊了,其实他们去世的时候我才正记事的年纪,我知道他们很爱我和妹妹,但他们去世得太早了。

    他们去世之后,亲戚和家仆卷走了所有的钱财,还把我们从住宅里赶了出来。那个时候萧国动荡不堪,我连报官的机会都没有。那个时候妹妹还是一个吃奶的婴儿,爹娘去世之前让我好好照顾她。我现在想来倒是觉得有些可笑,一个连十岁都没的小男孩,身无分文,又无亲朋好友可投靠,拿什么养活一个这么小的婴儿呢但那个时候自己觉得自己可以,每天都在努力的养活着银儿,那也成为了我唯一的动力。

    我东一家西一家的讨要米汤,或者去偷一些粮食糊糊终于将银儿养活了,可旱灾越来越严重了,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没有了一丁点的存粮。

    偷抢都不能行了,我带着银儿去山里吃野草,偶尔运气好能捉到蛇虫鼠蚁什么的打打牙祭。

    那个时候我总产生疑惑,为什么老天爷还不下雨呢真的要干死我们吗连深山里的地都开始干得起裂纹,树都干枯了好多。

    让我觉得更恐怖的是我开始发现有人在食人肉,他们在山林子边上无人的地方,架起一口锅,火

    烧得霹雳啪啦的想,烟火高高的升起,很快就聚集了很多人,我看见有的惊恐失措的跑了,也看见有人站在那里双眼冒光。

    饥饿原来这么恐怖,人相食不是地狱才有的景象吗阿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送我去上了私塾,晃晃悠悠的认识一些字听先生说了一些课,现在我觉得只有一个词可以用来形容这样的世界,人间炼狱,我记得当初听见先生嘴里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我一点都不了解,一笑而过,下了课就开开心心的回家吃糖了。

    山里面已经待不住了,里面的猛兽开始出了深山,来人类的地界儿找食儿吃。

    从前是人吃动物,现在动物吃人。饿起来的野兽比人恐怖,人们开始远离林子旁边。我也吓得赶紧带着银儿出了林子,来到了一个小镇子上面。

    我找到了一个很隐秘的地方,干涸的水道枯草杂生出有一个不知道什么动物刨出来的洞,夜里我把洞扩宽了一下,然后把银儿放了进去。那个时候我很害怕那些饿得两眼发光的人,他们会把银儿抢去分食而吃。

    那个时候只有一户人家有粮食了,那还是我在夜里路过他们的院子是偷偷发现的。但那几个汉子太凶猛,一点道德观念都没有了,只有他们杀人抢粮食的份,没人敢惦记他们的。但我知道,那些粮食是他们杀了镇子上的大户主人,抢来的。

    那个时候我觉得对这个世界真是失望极了。但我还有银儿养养着,我很努力很努力的活着。或者等我长大的,高一点壮一点,力气大了,就能从那几人的家里抢来粮食吃。我一边想一边去山脚上挖一种叫观音土的泥巴吃,吃了之后除了拉不出屎来,味道也不是那么的难吃,有点像绿豆饼。我听人说,这种观音土每户人家吃着的味道都不一样,但土终究是土,有好几人因为拉不出屎来,被

    胀死了。

    离河道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土地庙,庙里有一口枯井,我又一次被人追的时候,跳入里面躲避。井底没水,但很潮湿,我发现墙壁上有滴水,一滴一滴的从石头上低落。这口井很深,且常年都是没水的,倒也无人发现这一点点水源。我去捡了一个木桶,放了柔软的杂草在里面,放在井底石壁下接水,水滴落在木桶里面,因为杂草没有发出任何一丁点的声音。这点水养活我和银儿已经很艰难了,绝对不能被别人发现。

    我感觉到自己的肚子越来越涨,我想自己也可能被涨肚而死,夜晚我摸着银儿的小肚子,也有一些硬硬的涨了,这日子过得可真是艰难啊,我夜里总是做噩梦,梦见白日里看见的那些眼冒绿光的人吧把自己和银儿煮来吃了。

    饿殍遍地,千里无鸡鸣,白骨在阳光下阴森发光,若不是我跑得快,隐蔽得好,已经被人抓去吃了。

    可总有运气很差的时候,我被他们围堆堵截,脚也不幸被扭伤了。

    有英雄从天而降,救受苦受难的人出水火这种幻想早已经被现实磨灭了。但在我以为一线生机都没有的了的时候,英雄从天而降了,还是个女英雄。

    她好厉害,随随便便的就打败了那些坏人,还得到了那户人家的粮食。我对她很殷勤,连积了很多天的水都毫不吝啬的全都拿给她,可惜半路被人截住了。

    她又轻轻松松的打败了那一群人,她再一次救了我和银儿。

    她很高冷,很少说话,手里有一把从铁铺里拿走的大刀,吃饱喝足之后就走了。

    我带着银儿跟着她的身后,待她歇住脚的时候,我立马力所能及的帮她做所有的事情。比如生活

    ,比如寻找物资和水源,在比如寻清方向。原来这么厉害的高手是个路痴。只要我帮她做了事,她就会分给我一些食物。

    路上当然有坏人,坏人也分等级,但她不会放过那种特别坏的,我见过她无数次手起刀落的解决所有的拦住她路的人。

    但她从来不吃人,我能感觉到当她看见有小孩被吃的时候,总是很气愤,她也一路护着我和银儿,才使我们没被人吃掉。在这个好像已经腐烂得快要死去的世界我寻找到了希望。我希望变得像她一样强。

    她真的很少说话,也就只有银儿撒娇亲昵的叫她娘的时候,她会变得温柔一些,但还是会一脚踢开又脏又臭的银儿。但银儿就是好喜欢她,被踢开了又会爬回去。

    离都城越近,情况倒是更好一些。因为可以抢劫的东西就更多了,不会饿个好几天才能遇见有人带着吃的,而且她永远只抢一半留一半。有一次,连续走了五天的山路,都没有找到一点吃食,当时我抱着银儿远远的走在她的后面,我怕她想不开,吃了我和妹妹。

    午时的太阳怎么能那么毒辣呢,我支撑不住倒了下来。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了旁边的两个野果子,还有正在烤架上的小鸟。

    吃了东西,补充体力之后又休息了一夜,她才继续赶路。这一次,她走得慢了许多。

    走山路的时候,她喜欢在树下点一堆篝火,然后睡在高高的树枝上,我每次抬头都看见她仰头看着天空。天上的星子少且淡。连弯钩月都时常被乌云掩盖,为什么明明有乌云却不下雨呢。夜晚的天空一点都不开看。但她为什么吃得少喝得少,睡得少,还那么厉害呢。

    抢来的吃食,大多数都落了我和银儿的肚子。

    我确定她百分之百不会吃我和银儿的时候,便何时何地都跟她跟得很近了,那些人的目光真的好可怕,像我在林间看到饿得瘦条条的狼,灾难面前,人性永远经不起考验。

    说她是山野精怪我都信,所以当知道她是骠骑将军夫人的时候,我内心是很惊讶的。我心中很怕她把我和妹妹送走,舅舅是真的有一个,不过早就断了联系,就算找到了也不会管我和妹妹的。

    她到家之后,爱笑了很多,不在一身清冷,也会抱洗得干干净净的银儿了。

    骠骑将军府家大业大,有吃不完的粮食。我想和银儿留在这里。

    没多久她便出门了,说是去找她的夫君。她吩咐人将我和妹妹的好好养在府上,还托付了李丞相。

    骠骑府的下人很多都是战场上下来的,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很多,长得凶神恶煞的多面善的少,但他们却都很好,力气很大做活很麻利,基本每个人身上都会有武功。我去干活的时候,他们还会帮着照看银儿,还会给她零食吃。

    许久许久之后,她回来了,和她的夫君一起,还怀孕了。

    然后这个世界在慢慢的便变好,旱灾已经结束,干涸的大地开始出现生机,绿色的庄稼和植物仿佛一夜之间就冒了出来。瘟疫也结束了,此后人们常喝白墨神医研制出来防疫汤药。

    若不是之前和她相处的记忆太过深刻,我很难相信那个清冷孤高的沈烟南会有这一面。

    我慢慢发现,没人知道骠骑将军夫人杀人不眨眼,拿着大刀抢劫起东西来如同悍匪,没人知道她很厉害。也很少有人知道她护着一对小兄妹从人间地狱重回人间。

    她回来之后,我不适应了很长一段时间。她胖了许多,柔软了许多,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拿着大刀砍人的女人。下人们精心的伺候着她,穿着最华美的衣裳,带着最珍贵的钗环,吃着最美味的食

    物,她像是这世界上最高贵的女人,珠玉雕成的那种。世间的女人见了她这养尊处优被人宠爱的样子,都不得暗叹两声羡慕。

    她生的孩子很多,但她对我和银儿很好,把我们一路抚养成人,一切教授的教养都是她生的孩子一般无二。

    长大之后,我和鸦青并没有男女之情,她说那就当兄妹好了,是鸦青没有那个福气。我那个时候才知道,她原来那般高看我。

    记忆回笼,街头穿着红色披风的女人拉着穿着暗紫色披风的男人,男人手里提溜着很多的东西,看得出来他们很相爱,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那可是萧国百战百胜的骠骑大将军哎,萧国的摄政王哎,那么温顺柔和的随着一个女子的心意。何德何能啊如果我不曾见过她不在将军面前的样子,我也会如同世人那般认为。

    “小严儿。”一身红的女子拉着男人跑了过啦。

    她瞧见我了,我恭敬有礼的对着他们行礼,“夫人,将军”

    “你一个人啊”她道,“怪孤单的,我把刚买的挂灯给你吧,祝你早日找到喜欢的姑娘。”

    她将手里精美的兔子花灯递到了我的手里,“谢谢夫人”

    “嗯嗯,你好好玩吧我们走了。”

    她拉着男人又入了人潮,她看起来依旧年轻美丽,一点也不像生了好几个孩子的妇人。而旁边的男人已经是中年,身材高大,气势威猛,脸上还有一道骇人的伤疤,样貌年龄看上去不登对,但俩人的磁场一下子就让人知道这又是世间少有的一对恩爱夫妻。

    她在那样的人间地狱里行走过,如今却依旧柔软,笑得开朗活得幸福,和夫君恩爱两不疑。连年

    纪小小的银儿或多或少的都留下了许多的阴影,而我怎么也扯不出来温暖明亮的笑容。总是严肃着一张脸,这也是鸦青没喜欢上我的原因之一吧。

    鸦青说她喜欢上其他男子的时候,我心里还挺失落的,虽然我对她也没什么爱情,但身为未婚夫的责任是一直放在心里的。不过,为此夫人还哀叹了好久,这么多年她也是把我当做嫡亲女婿对待的,现在煮熟的鸭子飞了。

    不过最后也没飞的了,黛螺嫁给了我。

    黛螺的眼睛笑起来像极了她的母亲,但里面子只装着温柔善意和美好,不像她的母亲眼睛里面除了这些还曾露出过凶光和冷淡。

    那么多年了,我从未发现过小姑娘的心思,当她带着一把鸢尾鼓足勇气来向我告白的时候,我很惊讶,但也被打动了。小姑娘嫩生生的勇气,充满生机又可爱。

    后来我才知道她来告白是夫人为她鼓的勇气,她说黛螺性子比鸦青柔软,一扬起笑脸就可以散去心中郁结,和我最配了。她带出来的小孩,心底不快乐怎么能行。

    也是喜欢上黛螺之后,我才知道为什么和鸦青相处那么多年没有喜欢上她。缺爱的人,永远是等着人去爱他温暖他的,然后才会爱人。而鸦青永远是被爱的那一个。

    这个世界呀,你要好好的维护着。不要让生活的黑暗掩盖了生活的明朗可爱。你要行走在心之所向的路上,就算遇到多大的迷障,但请记住你的心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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