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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林晚知道这里还是因为陈烨，很多年前他们都还是学生的时候佟毓就住在这里，破旧的巷子里，随时都有人端着污水泼洒在大门口，一不小心就溅了过路的人一身水，然后引发一场争吵。不过这里住的大部分都是一些收入低微的中年人或者是一群无所事事的社会青年，头上顶着五颜六色的发型，一副谁都看不懂的高贵冷艳。脸上画着厚厚的烟熏妆，佟毓那时候也化妆，因为要在酒吧里演出，但是她天生一副美人相，略施粉黛就足以动人心魄。
陈烨背着书包站在巷子口有些惊讶，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杂乱无章的地方，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这种地方真的能住人吗”
程林晚倒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没什么过多的反应，每个人的出身不同，生活经历也大不相同，这个是世界上总是会有人比他们活的更加艰难的。
“走吧”程林晚看了他一眼就径直往前走去，陈
烨赶紧追了上去，她穿着干净的校服扎着马尾清清爽爽的样子在巷子里格外突出，陈烨最欣赏她的就是任何时候她脸上的镇静，飞扬着的马尾是他们肆意的青春。陈烨跟在她的身后看着阳光落在她的身上，看着她行走在光明中，程林晚突然被人扯了一把，接着就是水流撞击地面的声音，旁边的一个大婶儿正好手里端着空盆子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们。
“没事吧”陈烨检查了一遍她的身上没有被水淋湿才放下心来，又觉得有点愧疚，“早知道就不应该让你陪我来这里”
“怎么”程林晚没明白他的意思，以为有什么问题。
“你不适合这种地方。”陈烨有些自责的说道。
“你不能这样想，陈烨。”程林晚叹了一口气，“我们和他们其实没什么不同，都只是在各自的困境里挣扎着罢了，或许对于我来说，程家还不如这里。”
巷子里公共水池旁一群人挤在那里洗菜，谈论着家长里短，程林晚站在一旁听着他们诉说着那个她完全
不曾经历的另一个世界的琐碎，却觉得很有意思，人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不管处境多么艰难也依然在努力地生活着。
“在看什么”陈烨见她看得出神忍不住开口问道，他不明白这种脏兮兮的巷子有什么值得看的，程林晚转过头对着他笑了笑。
这里的路很不好找，有许多的岔路口一不小心就走到了另一条胡同里，地上的石板路也是凹凸不平，一不注意就会被绊倒，像一张四通八达的网把整个旧城区连接起来。他们费了些功夫才找到了佟毓的住所。
“应该就是这里了”陈烨四处看了看，试图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确认哪里才是佟毓的所在之地。
“在那边。”程林晚伸手指了指前方然后朝着那里走了过去。
“你怎么知道万一不是呢等等我”陈烨一边追逐着她一边气踹嘘嘘地说道。
程林晚了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边的窗台说道“你看窗台上的那束花是不是有些眼熟。”
陈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二楼的阳台上摆放着一束满天星，花开的正好，他一下子想起来了这是他前两天佟毓演出的时候自己送给她的，花还是他求程林晚帮他搭配的。林茵在家的时候除了画画基本上就是插花，有时候程林晚也会帮她，虽然彼此很少交谈，可是她却很喜欢和母亲一起做这件事，只有在这种时刻她才能感受到她们是母女。她在花艺上面很有天分，有时候她插好了一束母亲会露出满意的笑容，只有那种时候她才能在母亲的眼里看到她对女儿的认可和赞许。所以这么多年她总是偏爱着一些花花草草，那时候在程家能够和母亲作伴的应该也只有这一季一季的花草了吧自己不在家里的时候，能够陪伴着母亲的也只有那些花儿了吧
他们顺着楼梯走上去，楼道里没有灯光，即使是大白天也依旧有些暗，水泥做的楼梯没有任何过多的装饰，他们上了二楼在左侧的大门前停了下来，陈烨转过头看了一眼程林晚然后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没有人来开门，陈烨又敲了敲，这次他听见了
隔着门板传来了拖鞋拍打地面的声响，然后门开了，佟毓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看着门外的两个人，她穿着牛仔短裤，一双腿雪白而又笔直，上面穿了一件宽大的白色体恤，一张精致的瓜子脸，她的五官精致而又漂亮。
“你们怎么来了”佟毓有些欣喜，“我还担心你们找不到呢不是说好来了 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们吗我这儿挺难找的。”
本来就是差不多的年纪，很容易就会熟悉起来，更何况那时候的佟毓还是个什么都不曾经历过的单纯小女孩，她的心干净的就像是水晶一样，甚至在很多时候都幼稚的像个孩子。而陈烨爱着的也许就是那个孩子一样干净单纯的佟毓吧笑起来的时候永远都那么好看，像是阳光下的泡沫闪闪发光。
佟毓手上还拿着块毛巾擦着湿哒哒的头发，她刚刚在洗头听见了敲门声就匆匆忙忙赶出来开门了。
“也不是特别难找。”陈烨笑着说道。
程林晚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心里默默想着不知道刚刚
那个找不到路崩溃的人是谁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她还是点了点头认同了陈烨如此不要脸的说法。
“先进来吧”佟毓赶紧让开路热情的邀请他们进来。
屋子收拾的很干净，虽然是租的房子但还是能看的出来佟毓用心装饰过了的，墙上都贴了崭新的墙纸，整个屋里看起来都显得更加明亮了。可能是因为她刚刚在洗头的缘故，房间里充斥着洗发水的清香，墙纸是粉色的，放眼望去满满的少女感。
“你先去吹头发吧”陈烨看了看她头上还在滴着水的头发。虽然是夏季不用担心她会着凉，但头发湿着总归是不好的 。
“嗯，好。你们先坐一会儿。”佟毓招呼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沙发套子是浅绿色，夏日里看起来清新又干净。
佟毓走到一旁的洗漱室吹头发，吹风机发出嘈杂的噪音，沙发前的茶几上还摆放着基本杂志，其实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基本上都在父母的庇护之下还没有经
历过任何的风浪，最大的烦躁也不过是学校里的考试不及格，或者暗恋的那个男孩子有了新的目标。可是佟毓却要为了自己的生计而努力，住在这样鱼龙混杂的旧城区，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房租够便宜，她必须精打细算，有时候酒吧的生意不好她的收入就会下降很多。可她除了唱歌和长的漂亮以外什么也不会，如果那时候老院长没有那么早去世的话，也许她也会去上大学然后成为一个大学生吧毕竟那时候老院长是真的宠爱她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孙女来教导。
酒吧里也遇到过一些条件不错的男人愿意开出高价来包养她，因为她的确生的漂亮，可她不愿意，挣得钱除了自己花的其他的都给了涂漆，她是真的爱那个男人。程林晚一抬头发现墙角边放着一个黑色的大背包，看起来里面应该是佟毓演出用的吉他吧空气里散发着少女喜欢的淡雅香气，窗外的那束花正开着，估计还能开一段时间，佟毓随意吹了吹头发就赶紧去厨房给他们泡茶了，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合租，但她不愿意跟人合租，因为有时候涂漆会过来，如果有别
人在的话就不太方便，也因为这样她要负担的房租也比其他地方要高。
陈烨想过帮她再找一个地方，可是他却不愿意伤了佟毓的自尊心，她在他们面前总是扮演着一个姐姐的身份，要是换了别人陈烨估计就直接给钱了，毕竟是陈家的小少爷，随随便便拿出点钱来就够他们这些平民百姓买一套房了。可是有时候越是喜欢越是顾忌，他将就着她的生活方式维护着佟毓心底小小的骄傲和自尊，就像今天，一个从没来过这种地方的小少爷不也来了吗因为想要看看她生活的地方，每天朝夕相处都会见到的人，他甚至有些羡慕佟毓的邻居，只是隔着两道门轻易地就可以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了。
佟毓端来两杯凉白开放在茶几上，陈烨赶紧替她接了过来顺手递给了程林晚，陈烨有一点担心因为他知道程林晚其实是有一点洁癖的，他害怕她的拒绝会让佟毓难堪，但是程林晚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接过水杯轻轻抿了一小口，然后低声说道“谢谢。”
佟毓笑了起来，她的笑容总是那么灿烂明媚，好像
没有什么会让她忧伤难过，即使偶尔有不好的情绪也总是很快就过去了的。陈烨也放下心来。
“家里没有冰箱，所以没法帮你们准备冰水。”佟毓笑着有些歉意的说道，她在这个城市并没有什么朋友，所以除了涂漆和酒吧里一起工作的人几乎没什么人来过她这里，陈烨和程林晚过来她是很高兴的。她很喜欢和他们做朋友，虽然酒吧里的人也对她很好，可他们毕竟出生社会很多年了，陈烨他们不一样，和她年纪相仿又来自那个她所向往的世界，佟毓很喜欢听陈烨说起学校里的事情，即使只是一些无聊的小事她也听得津津有味。比如说哪个老师最喜欢拖堂了，哪个老师最得民心，哪个老师的脾气不好，他最讨厌哪门课之类的。佟毓总是眨着眼睛好奇地追问道“林晚呢她喜欢什么课。”
“她每门功课都是优秀，几乎没有老师不喜欢她的吧”
陈烨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事实也的确如此，学校的老师没有一个对程林晚不满意的，成绩好低调省
心从来不惹事，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话太少了吧尽管她上课总是走神做自己的事情，却从来没有迟到早退过，按时上课按时下课。那时候快乐似乎比现在容易的多，我们总是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开心。
程林晚没有打扰他们，而是选择把时间留给他们，自己默默的从厨房舀了水去窗台边浇花。从这里可以俯瞰到整条小巷，她就那么趴在窗台上看着巷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做饭的，洗衣服的，踢球的小孩子，大家似乎都在各自忙碌着。程林晚托着下巴看着外面的景象，她似乎从来不曾这样忙碌过，就好像她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在漫长的生命里打发时间罢了。隔壁阳台上别人家养的鸽子发出咕咕的叫声，程林晚偏过头看着那几只胖的有些过分的白鸽，厨房里炒菜发出滋滋的声音，香气弥漫着整个小巷，阳光铺散在青石板的路面上。
佟毓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吉他弹奏着乐队的新歌，陈烨坐在沙发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沉醉在了她天籁的嗓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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