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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局
“我有什么必要一定要在这里陪你玩么”刘耿语气偏冷，还带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耐烦。
刘耿的情绪越是不爽，刘暄便越是得意“九叔确实没必要在这里陪我赏景，可一会儿上都美景将至，我只怕九叔无缘得见了。”
“我有我的筹码，九叔当然也可以自行离开，不过这一局就算我赢了。”刘暄笑道“既然我赢了，那筹码就都归我处置了。”
刘耿看着刘暄那张笑意盎然的脸庞，忽然感到了一种异常深刻的悲哀。
“九叔莫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刘暄收敛了笑容，盯着刘耿说道。
“什么样的眼神”刘耿感兴趣地问道。
刘暄直言道“我觉得你在怜悯我。”
“那只是你觉得而已，”刘耿笑了一下“你觉得我应该怜悯你吗”
这回换刘暄不说话了，这两个同年同月同日，甚至
连出生时刻都相差无几的叔侄俩，此刻就这样面对面地坐在一起，保持着极为默契的沉默。
事实上，同为大晋皇室血脉，刘耿和刘暄是有几分相似的。
以前没有这样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刘暄就像空谷中的一支幽兰，而刘耿却是绝壁上的一道月光。
他们所处的环境不同，造就彼此的气质也毫不相同，可一旦他们互相对峙，就能从他们身上找到极其相似的凛冽。
“我们谁都没有资格去怜悯谁。”刘耿先收起了自己的锋芒“我们亦不能主宰任何人的生死。”
“九叔还是一如既往的心怀天下。”刘暄的目光落向桌上的棋盘“所以这一局才无比的适合你。”
“你看这光耀万千的上都，本身就多么像一个棋盘，如今我们手中的每一颗棋子，都能决定我们眼前这座棋盘里，所有棋子的生死。”
刘暄已经拿起黑棋“这棋盘的空格与上都各坊相对应，我在上都各坊中设置了一些爆炸点，九叔不如猜猜看，我会设置在哪里”
黑棋落在棋盘中心，他也不顾刘耿是什么反应“如果九叔能避免让我的黑棋落在你心中所想的那个位置上，那里就安全了。”
“可如果九叔猜错了，让我的棋子落在了原本就藏有爆点的位置上，那里就会瞬间变成一片火海。”
“我相信九叔能做到的，”刘暄将一盒白子推到刘耿眼前“这一场不是我和九叔的较量，而是你与你自己的博弈。”
“九叔也是想和自己赛一场的吧”
刘暄目光灼灼，那秋水一般的瞳仁里满是兴味。
刘耿皱了皱眉头，看了看眼前的棋盘，又看了看窗外的风景。
“我还不知道这大景寺有这么一处好地方，可以纵览上都之景。”
“我之前也不知道，是三哥带我来的。”
刘暄的语气带着一丝怅惘“三哥喜爱大景寺，不光是因为那幅地狱绘，还有这里的缘故他总是说，从这里看向上都，是最美的”
“可他始终没有看到地狱绘的最终章，这是他
的遗憾，我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只能为他呈现一场堪比地狱最底层的画面。”
刘暄说到此处，原本矗立在高楼两侧的灯架忽然就亮了。
两个竖直的灯架上左右各挂了九个灯笼，也就是一共十八盏灯笼。
刘暄站在窗前，窗外的灯笼影影绰绰地打在他的身上，让他的面容在烛光下忽明忽暗。
“一共有十八个坊，被我藏了些好东西，如果九叔找对了地方，一盏灯笼就会被熄灭，也就是那个坊安全了。”
“如果九叔找错了地方，那一盏灯笼不会熄灭，同时那个坊里也会如此间一般明亮。”
“一个个大莲花绽放多么美丽啊，那一定是前所未有的盛景。”
刘暄的表情带着一丝癫狂，仿佛他自己就是一朵盛开在火海之中的莲花。
刘耿看着他，语调轻得像夜风在呼吸“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么”
“刘隆是被你杀死的，你现在却说自己是为他做的这一切”
刘暄安静下来，只有胸膛在微微起伏。
“我三哥是被胡蕊娘杀掉的，九叔莫不是忘记了”
“砍下你三哥头颅的凶手确实是胡蕊娘，可指使胡蕊娘去杀人的真凶是你。”若不是刘耿的嘴唇上下阖动，刘暄甚至不觉得这声音是刘耿发出来的。
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梦呓。
“还是你一再回避这件事，导致自己都觉得自己真的是置身事外的”
“我不明白九叔在说什么”刘暄的眼神还是那般清澈，就像一个不知世事的稚童。
“你忘记了，那我来提醒你，胡蕊娘，原弘农桃县向荣村人，后被其叔父收养，成了阳成村的村民。”
“后来她又被自己的叔父卖给了人牙子，倒来倒去成了上都常乐坊袁五家的一名侍婢。”
“你想起来了么”刘耿看着刘暄那表情，好似刘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也许是灯烛太过晃眼，要不就是光影过于迷离，刘暄觉得自己好像落进了一个枯井里。
头顶只有四方形的视野，越来越大的黑暗从边际涌来。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所说的这一切”刘暄在自己彻底跌落前恍然醒来。
“原本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我也无从证明。”
“你这局布得极近完美，可你太过自信了，自信到有些随意。”刘耿摊开一张薄薄的信纸“你大概都不记得这是你写过的诗了吧”
刘暄看了一眼那张纸，只觉得字迹很熟悉，大概是自己的可这首诗
刘耿看着刘暄微微皱起的眉头，略带疑惑的目光，摇头叹道“这一点你和阿锵很像，你们都是那么的聪明，博览群书，才华独立于世，可你们都选择了隐藏了自己。”
“这没有什么不对，这只是一种选择而已。”
“可刻意的隐藏就是掩饰。”
“这首诗是十一年前上巳节，你随意所作糊弄大家
的。”
刘耿回忆起当初，他们都只是一群不谙世事的少年郎，少年乘兴玩乐，总有些机会聚在一起，免不了马上相较，或是笔下论个高低。
春日上巳，没什么比一场诗会更让人心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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