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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红楼聊斋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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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找道士捉鬼、又给那冯渊烧香过继子的动静, 府里还有谁不晓得薛大公子让一个男鬼给缠上了才落得一身病, 险些丢了小命。虽说如今小命捡回来一条, 可悠悠之口是难以堵上的。一时间弄得宝钗也觉没脸, 便以薛姨妈身子不适为由, 小半年待在梨香院中深居简出。

    吴悠掐指算了算, 原本书中这个年月, 林如海该没了。有了自己插一杠子,想来他应当不会入之前那般无心度日, 能多活几年也是好的,只要父亲在, 黛玉就有最大的依靠。

    月光下, 一个孤魂衣衫雪白,披头散发,仔细看看面容姣好, 神色凄惨。

    见吴悠也盯着她看, 丝毫没有畏惧的样子,女鬼反而骇然,“你能看得见我”

    吴悠点点头,她认出来了, 此人正是宁国府的长孙媳妇秦可卿。

    “我记得你,你是林姑娘身边的丫鬟。你跟着她一起来过我们宁府。”

    吴悠没想到秦可卿竟然对她一个小丫头留有印象,也难怪两府的人都夸赞她温柔细心,做事周到。

    秦可卿叹道“林姑娘是个身子弱的,瞧着就不像是个长寿数的人。姑爷爷聪明一世, 却想着将女儿托付到荣国府来,到底是糊涂了。你既是仙门中人,因何待在林姑娘身边我不知也不多问,只我既然即将离世,有句好言还是要劝上一劝,宁荣二府的浑水深着呢,让林姑娘在此生长,寿数只会越来越短。我那二婶祖母不会同意林姑娘嫁给宝二叔的。还是早些归乡,另做打算。”

    宁国府大操大办了一场丧事,不久之后荣国府却有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贾政和王夫人的长女元春被封为妃了。

    阖府上下一片欢欣。唯有王夫人是又喜又愁。女儿在后宫想立足,不单单要靠她自己得宠,更要紧的是要有个得力的娘家。荣国府说得好听,这么多年下来早就成了一个空架子,早些年是自己理家,里里外外多少亏空她又不是不知道。现下哪还有多余的银子能用来贴补给元春

    远的不说,京中同样有小辈在宫中被封为妃嫔的,哪个不在宫外盖一个省亲别墅老爷和老太太的意思也是盖一个,好等元春回来。想到这里,王夫人冷笑着扯了扯嘴角,老太太倒是享了一辈子福了,凡事都讲究个排场,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反倒装起糊涂来

    想当初贾敏出嫁,不知从公中贴了多少银子出去。十里红妆送上渡口,直奔姑苏,不知羡煞了多少闺秀。一想到这个,王夫人就咬碎了一口银牙。

    “太太。”从南方办事回来的伙计过来回话。

    王夫人面无表情地问道“怎么样了”

    伙计道“看见林老爷了,面色红润、精神头十足,一点病怏怏的样子都没有。”

    王夫人听罢更气。去年听说林如海自贾敏去后,身子就不行了,将林黛玉送过来就等于是托孤。林家人丁单薄,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好东西不给林黛玉带过来,保不齐要落到林家其他旁支手里,定会送来给黛玉压箱底。到时候自己只要跟老太太说,先给元春垫上,老太太为了大局,也不会不松口。再说了,只要东西进了贾家,还怕不好动手脚本来贾敏的嫁妆就是从贾家出去的。

    这林如海不但没病,还身体康健,这就不知得到猴年马月去了。

    王夫人咬咬牙,先打发了伙计回去,便把主意打到了自家妹子身上。守着薛家这么一座金山,还要什么远水

    因为薛蟠的事,薛宝钗待选入宫自然是打水漂了。眼下薛蟠名声更加不好听,没了爹,在京中宝钗想找一个高门大户、又称心如意的人家也不是那么容易。原本薛姨妈也没个主心骨,见宝玉生得一表人才,又性子好,会疼人,可宝钗心里却不大乐意,上回在宝玉房中,撞见他给袭人吹肿了的嘴,耳闻不如目睹,这位表弟对女孩子也太“好”了些似乎对考取功名一事也不是那么上心,那将来还了得。

    王夫人绕了好几个圈子,从薛姨妈口中套出顾虑后,回去立马将袭人找了个由头打发了出去。

    嬷嬷进屋拉人时,宝玉同袭人正在偷偷行那周公之事。臊得几个跟来的媳妇子满脸通红,赶忙回去告诉了王夫人。

    王夫人知道后大怒,原还以为宝玉房中那个叫晴雯的丫头生得好,妖妖冶冶不安分,没想到最不安分的在这儿呢亏得平日里看着还老实,竟然偷偷勾爷们儿。

    派来的嬷嬷也不是吃素的,哪里还由得袭人分说,只给她时间穿上衣服,蓬头垢面地拖了就走。可怜袭人上回磕坏了门牙,本就破了相,自此之后宝玉虽然同情,却也没有以前那般喜欢缠着她了。反倒跟晴雯走得愈发近。

    袭人心急,这才在宝玉做了一个荒唐的梦后,提出要与她,她便假意推脱了一下后同意了。这会子被撵出去,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家中哥哥花自芳本来知道自家妹子在贾家过得好,也常给家里贴补,现在手头钱多了,想过给妹妹赎身嫁个好人家。现下不但不是黄花闺女了,还破了相,还念念不忘贾家那哥儿,花自芳两口子也看着心烦,此为后话。

    除去了眼中钉,薛家母女稍稍平衡了下心境,不过到底还是对王夫人留了一手,没有完全掏出建造省亲别墅的银子,只拿了一半。王夫人只得又跟娘家借了一笔,才打肿脸充胖子,造了一座气派富丽堂皇的园子来。

    薛家拿出了诚意来,王夫人自当也要拿出诚意。

    贾贤妃省亲,给家中弟弟妹妹都准备了赏赐。黛玉同迎春几个姐妹是一样的,唯有宝玉和宝钗是一样的。明眼人哪里看不出来娘娘是什么意思所有人原本瞧着老太太对林姑娘很上心,总是左手拉着宝二爷,右手拉着林姑娘,想来林姑娘说不准是将来的宝二奶奶,是以都对林姑娘也敬重着些。而宝姑娘因为薛大爷的事,纵使金玉良缘的传闻在前,可哪个人家想找这样的大舅子

    到了这会子,皇妃都示意了,那还不清楚峰回路转的,各人看宝姑娘的眼神又都变了变。

    宝玉怔怔地望着自己姐姐给的赏,心里纳了闷,为何自己同宝姐姐的一样,同林妹妹的不一样

    吴悠欣慰,黛玉这一回对宝玉是没有上心的,是以黛玉拿了那赏赐,倒是丝毫不在意。眼一撇,正见贾元春身后悲悲切切走过来一个抹泪的美人,吴悠定睛一看,不正是前些日子见着的秦可卿她谁也不跟,只跟在贾元春身后,亦步亦趋,眼神中还有怨恨。却又不见她上前去。

    吴悠奇了,按理说那冯渊一个孤魂野鬼,枉死过后还能来寻仇,这秦可卿若是死得委屈,何故不出手呢难不成是因为今日人多还是贾元春如今是皇家的人,沾了龙气

    再一看身后跟着的身影,吴悠恍然大悟,原来宁荣二公的鬼魂也都跟着呢怪不得秦可卿不敢下手,鬼和鬼之间也是有高低之分的,宁荣二公死了那么久,自然比秦可卿法力高些。秦可卿只得用眼神看着贾元春省亲的风光。

    吴悠望着宁荣二公的魂魄,淡淡笑了。早就听说秦可卿有皇家血统,是被废太子的遗孤,藏在贾家。贾元春之前一直不温不火,只不过是个女史,如今一跃成了贤妃,位分升高之快简直令人瞠目结舌。八成就是用秦可卿做的投名状。

    自己子孙对人家女儿造了孽,现下又踩着人家的血上位,也是吃人血馒头的。

    吴悠想了想,便趁人不注意,让小狸化作了猫,向那宁荣二公的地方扑去。寻常的猫自然不怕,可妖猫还是让鬼魂顾及了几分,吓得散开了去。

    秦可卿瞅着机会,在贾元春面前的一棵树上现了形,荡悠悠地挂着,正如她自尽的死状。

    只现了一下的功夫,旁人还没反应过来,还以为眼花了,可心中有鬼的人不一样,元春当即吓得晕了过去。皇妃省亲,在家中遇上事,那还了得贾家人连着宫里的人全都乱成了一锅粥。

    秦可卿冲着吴悠点点头,笑了笑,算是道谢。“我爹爹和当今圣上不和,林家老爷虽不是我爹爹是幕僚,却也做过一些事。六王爷同我爹爹交好,你今日助我出一口气,我必当助你们老爷升官一臂之力。事后听我的,带林姑娘离开贾家吧。”

    一场本来风风光光的省亲,以皇妃娘娘差点发疯告终。

    到底是贾元春,在平复了下心情后,佯装镇定,依旧父母挥泪告别,并让人传话来说,省亲别墅大观园本就花了很多银子,空着也是空着,让弟弟妹妹们搬进去住。本来那大观园盖来估摸着也是最后留给贾家人住,只不过等着娘娘名正言顺的一句话罢了。可自从那日省亲闹鬼后,谁还敢住

    磨蹭了许久,终究贾政带头,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搬了进去。

    贾家每个女孩子都占了一处院落,连史老太君那边的晚辈史湘云来过来了。贾迎春性子不招人喜欢探春常跟王夫人在一处,惜春本就是宁国府的,看来看去,史湘云是客,林黛玉也是客,两个姑娘年纪相仿,自然而然住到了一起。

    史湘云心直口快,说话风趣,林黛玉很喜欢这个妹妹,紫鹃她们也是欢喜。唯有吴悠心中清楚史湘云是个什么样的人。心直口快,再心直口快的人能把官宦千金比作戏子吗

    “林姐姐,你也做针线活儿吗”

    黛玉正在绣一个荷包,听到史湘云问道,先是一愣,接着笑道“闲来无事做做打发打发时间,你我、宝姐姐、探春她们谁不做”

    听到湘云耳朵里可不同,她们是闲来无事做做,自己则是被婶婶要求的没日没夜的做,来贴补些家用。见这林姐姐本来生得就比自己好看,宝哥哥还十句话九句话不离她,原本宝哥哥可是同她玩得最好的。

    想到这里,史湘云就不大乐意跟林黛玉一处玩了。白日里在园子里闲逛,更喜欢跑去跟宝姐姐说笑。薛宝钗知道她在家常做针线活,便每回见到史湘云来,就放下手中活计,同她说笑,又是嘘寒问暖,绝口不提史湘云在自家的日子,还总是出言多留她几天。

    史湘云自然舍不得走,自此跟宝钗更加亲近了,心里道还是宝姐姐好。

    过了几天是薛宝钗的生日,自家人给摆了几桌酒,还请了戏班子唱戏。

    众人正看得热闹,老太太喜欢台上几个年纪小的戏子,便让带到跟前来。王熙凤瞧着笑道“你们看,这孩子像一个人呢”

    众人都看出来了,但都不敢说。史湘云却大声道“我知道像林”

    林字刚说出口,宝玉拼命给史湘云使眼色。话虽没说完,可谁不知道她想说的是林黛玉

    “呦,这是新来的丫头”说话间,晃悠悠地走过来一个身材魁梧,绫罗富贵的公子哥,笑眯眯的,一见到湘云顿时眼前一亮,“你长得跟春风楼新来的歌姬香月姑娘可真像”

    史湘云蹭地一下就站起来了,恼羞成怒,“你是哪里来的混账,也敢对我说这种话你才像歌姬,你全家都像”说罢便扑到贾母的怀里,哭道“老祖宗,他竟然将我比作歌姬”

    众人的脸色都挺难看的,薛蟠把你比作歌姬你不高兴,你自己刚刚不还差点脱口而出林姑娘像戏子么

    关键是史大姑娘啊,你骂人还把宝姑娘全家给带了进去。可不是么,薛宝钗和薛姨妈此刻脸黑的跟什么似的。史湘云还不自知,最近薛蟠因着前阵子犯错误,一直被薛姨妈拘在梨香院,没带到大观园来,她自然不认得,还以为是哪家的轻薄公子。

    只有薛蟠说完话愣住了,见母亲一直瞪自己,这才摸了摸脸,眨巴眨巴眼自己刚刚说什么了怎么感觉嘴巴不受控制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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