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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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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来人的言语, 陈婉兮登时大惊,豁然起身, 呵斥道“你胡说什么”

    那人是二门上守门的小厮,名唤刘小三, 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 扎着两个包髻。这会儿功夫, 他汗流浃背, 气喘吁吁, 一脸仓惶之色,抹了把额头, 方又说道“娘娘, 适才小的正在二门值守,忽见琴姑娘匆匆过来。小的心中诧异, 便问姑娘何干。琴姑娘说要出府, 小的便问她可有得了娘娘的准许。姑娘说没有,小的自然不让她走。谁知,琴姑娘忽地将小的撞倒在地, 便跑开了。”

    言至此处,这刘小三又急喘起来。

    陈婉兮面色如冰, 沉声问道“你们难道就任凭她这样跑出去了不成门上守卫的人, 都是死的么”

    那刘小三面有苦色,摇头说道“娘娘, 可不是这样。琴姑娘将小的撞倒, 却往东北角去了。小的急忙追上去, 只见姑娘登着那一片矮房檐儿,像燕子似的,倏地就飞出府去了小的惊诧莫名,只得前来禀告娘娘。”

    陈婉兮听了这一席话,既感诧异又隐隐发怒。

    府邸东北角的一片房舍,乃是盛放用不着的杂务及柴火的,虽说是矮房,其实也有一人多高。这琴娘竟能飞身而上,更攀墙出府,这女子竟是会功夫的

    这一节,于成钧可从未向她提起

    这倒也还是小事,琴娘是于成钧自西北带回来的人,显然甚是看重。她如今逃出府去,若是寻不回来,于成钧归府岂不是要来寻自己的麻烦

    她是不在意于成钧宠谁爱谁,但她是肃亲王妃,是嫡妻正室,自当掌管王府内务,若当真出了逃妾,她是难辞其咎。

    想及此处,陈婉兮忽有几分烦躁,自从于成钧归府,便给她添了无穷的麻烦吃她的胭脂,轻佻浮浪,动辄便动手动脚;预备下的饭菜不肯吃,还打发人出府去买什么大饼。如今,他带回来的人,竟敢不遵她的吩咐,擅自逃出王府

    这一桩桩一件件,她都要算在于成钧头上

    当下,陈婉兮稳了心神,开口吩咐道“去,叫府中管事的召集一应青衣仆从,速速出府寻觅琴姑娘。记得,要悄悄的,莫大张旗鼓,叫外头知道。”

    刘小三答应了一声,便又飞奔出去了。

    陈婉兮一脸寒霜,坐于椅上,一言不发。

    谭书玉在旁听了片刻,这会儿方才出声问道“这位琴姑娘,以前倒从未听你说过。莫非”

    陈婉兮斜睨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便是王爷从西北带回来的人。”言语着,嘴角不由扬起了一抹略带些嘲讽的笑意“他在西北这三年,身边怎能没个人侍奉男人么,总归如此,倒是平常。”

    谭书玉听这话微有些刺耳,面色倒是颇为从容,他淡淡一笑,说道“也并非所有的男人,都是风流性子呢。”

    陈婉兮心思有些烦乱,并未将这话听在耳中。

    谭书玉便又说道“婉兮,他如此待你,真是委屈你了。”

    陈婉兮这方回神,抬眼看去,冷光轻闪,她面色沉沉,道了一句“谭二爷,您僭越了。”

    这话音冷淡,如三九寒天屋檐下头的冰棱子,刺棱棱的,冰冷且锋利。

    她也不待谭书玉开口,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丢下一句“府中有事,不便待客,二爷请便罢。”

    这逐客令,下的丝毫不留情面。

    谭书玉倒是不以为意,淡淡一笑“婉兮既是家事忙碌,我便先去了。置办宅院的事宜,你便放心交于我罢。”言毕,起身离去。

    出了肃亲王府,他回首瞧了一眼那高悬于头顶的烫金匾额,日光洒来,气势非凡。

    谭书玉淡淡一笑,掸了掸衣衫,便沿着街巷缓步往谭府走去。

    沿街走出一射之地,只见前方遥遥数个穿青布短衣之人正匆忙散开,便知是陈婉兮发派出来的仆从了。

    谭书玉容色微冷,心中暗自思忖着,既是于成钧自西北带回来的女人,却又为何从王府逃窜而去难道这奢华的王府,尚且不如西北那苦寒之地么何况,他熟知陈婉兮的脾性,她绝不是一个会虐待践踏姬妾的人。

    这其中,必有蹊跷。

    又或者,那女子根本就不是心甘情愿跟随于成钧的。

    想着,谭书玉却不由捏了捏腰带上悬着的玉佩,那络子已有些褪色泛黄,显然是积年陈旧之物。

    他竟敢这么对她

    陈婉兮枯坐椅上,面无神色。

    婢女杏染进来,见了这幅场景,不敢高声言语,只放轻了步子,上前收拾茶碗。

    陈婉兮却忽然出声道“之前让你收着的绣娘名册,去取来我瞧。”

    杏染一怔,当即答应了一声,便匆匆去了。

    须臾折返,将那册子取来。

    陈婉兮翻看了一回,又道“庄子上的陈嬷嬷,曾是宫中退下来的绣娘。前两日我吩咐将她接回京中,可照办了”

    杏染答道“娘娘才吩咐,便打发了府中两位管事娘子去接。那边捎回来的口信,陈嬷嬷有些物件儿收拾,再过两日便进府与娘娘请安。”

    陈婉兮点头,又问了几句杂事,竟绝口不提琴娘私逃一事。

    杏染在旁侍立,瞧着陈婉兮那平静如常的玉容,实在憋不住开口道“娘娘,您就不管管这事”

    陈婉兮浅浅一笑,如春雪映日,冷艳十分,她说道“管,自然是要管。但你现下要我如何她逃出府去,我眼下也是无法。只得等人将她寻回,再行发落。”

    杏染又讷讷说道“我适才看娘娘冷冷淡淡的样子,还以为娘娘全不当回事呢。”

    陈婉兮淡淡说道“不过一个逃妾罢了,不必很放在心上。这等事,世间常有,也不算离奇。”

    杏染忽有几分雀跃,言道“娘娘,不如就这样任凭她跑了吧。这是她自己走的,又不是娘娘撵她出的门。就是王爷来家,也没什么话说。有了这一出,王爷必定厌弃了她。”

    陈婉兮看了她一眼,眸光冷冷,令杏染背脊生寒。

    她说道“你还不明白,我是王妃,是一家主母。出了这样的事,不论什么原因,我难脱其责。再则,她毕竟是肃亲王府的人,在外面如出了什么事,败坏的是王府的门面。琴娘,必须寻回来,也必须在府中发落。”

    她是不在意于成钧是否宠爱谁,但王府的规矩是她定下的,无论何人,但凡进了王府,就要遵守。

    唯有如此,王府方能井然有序。

    往昔在弋阳侯府时,小程氏掌家,赏罚无端,只令府中所有下人觉得主上喜怒无常,行事无凭无据,颠倒异常。甚至于,她竟能为着丫鬟跟陈炎亭吃醋吵架,闹出了无穷笑话,反令底下人越发的不服她。

    杏染听着,心知是这个道理,却又为王妃感到不值,王爷弄回来的女人,自己逃了,却还要王妃来承担责任。

    她不由低低叹了口气,女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又有谁能想到,琴娘居然身怀武艺

    琴娘今日原本在屋中闲坐,吃了早饭无事,便又整理她的琵琶琴弦。

    王妃待她其实极好,但在这样的深宅大院里,她只觉得十分孤寂。她还是,十分的想念罗子陵,一夜没能睡会。

    她本想去见上一面,但王妃不准,她不懂什么规矩,便也不曾告辞,索性自己走掉了。

    她自幼跟随罗子陵时,习得了一身好功夫,甩掉王府里的寻常随从自是轻而易举,但这般闯过去王府大门必定是出不去的。她见东北角有一片矮房,遂登着那房顶施展轻身功夫,跳了出去。

    离了肃亲王府,只见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同王府之中仿佛是隔了两重天地。

    琴娘跟随罗子陵江湖漂泊,又在西北战场上历练过,极能躲避追踪,隐匿行迹。

    她想起之前回京路上,罗子陵同她讲起京城落脚处的客栈,遂打听着寻了过去。

    彼时,罗子陵正在房中闲坐。

    来至京城,他本当要暗查当年之事,但眼下却不知为何心浮气躁,总是提不起干劲儿来。

    大约是,身边少了个人罢。

    不知不觉间,他竟已是惯了她的陪伴。

    她熟知他的一切习惯喜好,他饭后必要饮一杯茶,晨起定要点一株香,佩剑必以松油擦拭。她话不多,却总是静静的陪着他,在他心情焦躁之时,亦会弹一曲琵琶为他静心。甚而西北那三年,若无她的照料,还不知要多受多少苦楚。

    原本只是想着,自己一个浮萍浪子,又身负家仇,琴娘跟着他是得不着好的归宿的。所以,他才执意要于成钧收留琴娘。

    然而,他竟没想到,习惯是这样一件可怕的事情。它无声无息,一点一滴的融入他的生活中去。

    琴娘才走了一日而已,他竟连茶饭都觉不香甜了。

    想着,罗子陵那冷峻的脸上爬过了一丝狼狈。

    便当此时,门外一人轻轻叩击门边“公子,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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