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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曦珏没有将自己与良妃谈话的细节告诉赵曦月, 只是在赵曦月望过来的时候浅笑着说了一句“六哥都处理好了”。
赵曦月凝着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轻轻应了一声,算作知晓。
兄妹二人不约而同地将良妃威胁赵曦月的事给瞒了下来。
不过赵曦和与西南有所关联, 却是瞒不得的。
赵曦珏略去了赵曦月的茬,捡紧要的说了“胡姬这招用得极好, 母妃毫无根基,若真有意扶我上位绝不可能不对兵权动心。不过西南这条线, 胡姬是如何搭上的呢”
“威逼利诱, 无外如是。”谢蕴不紧不慢地说道。
赵曦珏叹了口气他猜也是。
近十年来,西南年年向朝廷要钱要人要粮, 建德帝驳过几回,但每每被驳, 不是西南边境便开始不太平, 便是上折子哭穷哭惨。朝里无法, 只能将钱粮送过去。
直到四年前, 大公主与大驸马一家赶赴西南封地, 才渐渐收敛了一些。
就是这么十年的时间, 将西南原本的十万驻军硬生生地养到了三十万。可如今战事频发的西北前线,算上今次建德帝带过去的三万羽林军,也就堪堪二十万。
“西南送来的塘报上,驻军人数不及十五万。”谢蕴又提醒了一句。
“父皇曾派人查过, 只是西南地区幅员辽阔, 又多山地雨林,是天然的遮掩场所,派去的官员也未必尽力”赵曦珏揉了揉额角,颇有些头痛,“此番派赵曦和过去, 也是有让赵曦和核查此事的意思在。”
自赵曦和入刑部任职后,一向是冷面无情的铁手作风。建德帝防着他也信任他,才会指派他去各地代君巡查。
他明白建德帝对赵曦和的这份信任,也知道赵曦和在此时绝不会轻易露出马脚,这才在大驸马的折子上来之后,提议可以让赵曦和去西南一探究竟。
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釜底抽薪没抽成,却是把人送回了快乐老家。
谢蕴见他一脸悔不当初的模样,毫不留情地落井下石道“三殿下前去西南已有些时日,圣上派去与三殿下同去的人应当派不上用场,六殿下现下头疼已晚了。”
赵曦珏“”这人说话越来越让人痛心了。
“赵曦和想要的是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眼下父皇健在,四皇兄奉旨监国也没出什么乱子,他没什么挥军北上的名头。”他拿手中的折扇点了点在舆图左下角的位置,“只是这三十万大军,实在有些棘手。”
若赵曦和当真直接起兵北上逼宫,这八万羽林军恐怕还不够给人塞牙缝的。
前世里番邦在三年后攻破西北防线,一路南进连下三城,向大夏要牛羊珠宝美人,甚至还将念头动到了赵曦月的身上。若非西南支援朝廷十数万人,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恐怕赵曦和也没那么容易孤身一人进番邦退兵。
如今想来,那十数万大军,应当是赵曦和特意调来的。而且算着今日所说之数,当时赵曦和还留存了大半的兵力。
赵曦珏望向舆图的目光渗了淡淡的凉意,只听他道“赵曦和此番前去,代君巡查是假,帮忙遮掩才是真的。”
前世里大公主与大驸马一家五口在一年后于回京路上意外身亡,如今想来和赵曦和脱不了干系。这么一算,他们赵家当真是全折在赵曦和的手里了。
“大皇姐他们会有危险么”一直没有出声的赵曦月忽然问道。
赵曦珏心下微沉,面上却还是一贯漫不经心的模样,笑道“糯糯何时也是个杞人忧天的性子了你可别小瞧了大皇姐,她当年受教于皇姑姑,据说心性脾气都与皇姑姑及像,是个等闲吃不了亏的主,否则父皇也不能同意让她和大驸马同去西南。”
此话不假,大公主是建德帝的第一个女儿,虽比不上赵曦月那般受宠,但也是极看重的。而且她自幼跟着赵黛盈长大,五岁开始习武,连二皇子都不一定在她手下讨得了好。
据传建德帝当年是不同意她和大驸马去西南那等偏远之地的,父女二人为此大吵一架,建德帝甚至不准她出公主府。结果她就在公主府的院子里跪了整整三天,硬是把建德帝给跪服了。
赵曦月对大公主的记忆并不深,可听赵曦珏这么说了,也想起了自己曾听说过的一些传闻听宫中老人说,大公主是当年唯一一个可以在大皇子与二皇子吵嘴时上去照着二人的脑袋糊巴掌的人。
或许真是她杞人忧天了
可不知为何,当听到赵曦珏说赵曦和此去西南是为了帮西南遮掩行踪的时候,便有一股子慌乱自她心中冒出。
就好像,她曾亲耳听到大公主殒命的消息一般。
赵曦珏打量着赵曦月的神色,不愿她在大公主的事上多想,出声岔开了话题“温瑜,沈先生处可有传信回来”
谢蕴抬眸望了赵曦珏一眼,见后者没事人一般的挪开了视线,这才说道“近日联系上了王储,或有所获。”
不过此事在沈笑来信当日,他就已经告诉赵曦珏了。
赵曦珏轻咳一声,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一般,面色坦然地点了点头“若真能联络到番邦王族,许能找到应对胡姬的法子。”
他们的人去星移馆打探了几回,都没能找到胡姬的踪迹。赵曦珏和谢蕴二人估摸着胡姬若是在京里,或许是藏在了三皇子府。可赵曦和浸淫刑狱案件多年,府上隐秘性极佳,哪怕是“赑屃”的人也难以攻破。
只要抓住胡姬,他们的诸多制肘便少了大半了。
赵曦月果然也被吸引了注意,一双清澈的杏眸满是期待的瞅向谢蕴。
谢蕴微顿了一下,很是不想搭理赵曦珏的废话,可迎着赵曦月望过来的目光,他还是微微颔首,颇有些言不由衷地应道“确实。”
赵曦珏颇感欣慰地喝了口茶,谢蕴如今越来越给他面子了,是个好事。
三人并没能坐多久,如今赵曦珏顶着协理国事的名头,每日除了户部的差事,还得同四皇子一齐在御书房议事不说,批阅奏折这等事也是逃不脱的。如今能这般坐下来和谢蕴、赵曦月二人一齐说话,都是勉强抽出来的空档。
谢蕴亦是不得闲,他虽顶了沈笑学生的名头,但御史台那帮子文臣素来清高。他们追捧言辞犀利、放荡不羁的沈笑,可对于谢蕴这般身上挂满“六皇子”“康乐公主”“荣蒙圣宠”诸如此类的牌子简而言之就是“小白脸”的人却是看不上的。
直到谢蕴不声不响地写了几封参奏的折子,又在朝上寥寥数语便将人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之后,御史台几位时常在朝上同人吵得面红耳赤的言官当即折服,认为这才是御史之道。
自此谢蕴便成了御史台的大红人,时不时地便有人来讨教一二。
谢蕴又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对前来求教的人是来者不拒,虽不亲和,却也不见烦躁。这般一来二去,御史台中竟隐约有了谢家二公子高风亮节的说法。
前后落差连赵曦珏都啧啧称奇。
如此一来,三人之中便只有赵曦月是个无所事事的。
从前她总觉得被二人管着这不许去那不许去地玩不痛快,可如今没人管着了,她却也没了独自玩乐的兴致。赵曦珏去御书房同赵曦仁一齐议事去了,她闲着无事,便送谢蕴出宫去。
二人并排在廊下走着。
近来天愈发热了,赵曦月穿了轻薄的夏衫,却还是挡不住阳光投在地上散开的热浪。一把团扇抓在手中摇了又摇,可她总觉着连扇出来的风都是烫人的。
烫得她连心情都烦闷起来了。
正要喊青佩去取些冰果子来,一股清风已先一步自身后拂了过来。
谢蕴不知何时落后了她一步,不紧不慢得打着手中的折扇,拂出的风落在赵曦月的发梢,将绸缎般的黑发拂开了一些,露出了纤细的肩颈。
他的目光自她肩颈的弧度上掠过,最后落在她望过来的眸子里,缓声道“殿下心情不好。”
自从在赵曦珏处见到她,他就发现了她情绪的异样。提起西南三十万大军的时候,赵曦珏只说自己是从良妃处问出来的,可她眸中还是有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只是他不是个追根究底的性子,他们兄妹俩不想说,他便没有多问。
赵曦月抿了抿红唇,别开了自己的目光,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我就是”话起了个头,却又不知道如何往下说,顿了好一会才低声道,“有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她没问赵曦珏是怎么处理良妃的事的,如今宫中里里外外被赵曦珏清理了一遍,他若想帮良妃遮掩是易如反掌的事。
但今日他主动提起了胡姬西南兵权,虽没说是与她相关,但联系当日良妃在伽蓝寺中所言,不难猜到胡姬要良妃做的事,必定是与她有关的。
可不管那件事是什么,既然赵曦珏没有瞒下兵权的事,就说明他并不准备与胡姬做这场交易。
她虽没经历过改朝换代的残酷,却也知道兵权对于一个有意帝位的皇子来说是极重要的。
赵曦珏不被朝中大臣看好的原因,除了他是诸位皇子中最为年幼的一个之外,更为重要的就是他手中没有兵权。
而呼声最高的两位皇子,二皇子管着兵部,背后更有永定侯府路家的支持,其舅路霑还在去岁被封了羽林卫统领一职;四皇子更不必说了,和赵曦月算得上是同气连枝,外祖父镇国公哪怕已不理事,在军中依旧声望极高。
兵权是实权,是任何头衔都换不来的。
不怪良妃心动,如今连她都觉得,用西南兵权换一个公主,是桩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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