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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95.星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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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放、 盗、章、节, 我试试技术老王的高能放、盗!   皱着眉, 他伸手拿指腹轻轻揉了下眉心, 淡淡星辉从半掩的窗户里洒进来,照见男人一张清俊的脸。

    男人坐着轮椅,穿着件略显宽松的月白色衣袍, 青色发带随意地挽着发,他抬起头望了眼窗外,淡漠的脸上清清冷冷一双黑色眸子, 目光有点漫不经心,有些悠远。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竹影婆娑。

    他看了一会儿, 慢慢推着轮椅到了案前,捞起青瓷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 凉了的茶水入口全是涩味,他喝了两口,捏着杯子没说话。

    雨夜。

    侍从推门进来,一路径直入了小院。

    “大公子?建康王家那边出事儿了, 三日前皇城那边传来的消息,王丞相家的世子中书侍郎王长豫于太子夜宴上遇刺身亡。”

    寂静的夜, 房间里忽然就响起一声清脆的杯子摔碎的声响。

    建康城, 丞相府。

    深夜的祠堂, 穿戴得整整齐齐的王恬跪在祠堂前替他同父异母的大哥、琅玡王家的世子守灵, 在这儿跪了两天两夜, 一双腿早已没了知觉, 他却仍是笔直地跪着,满身缟素透出几分肃杀意味。

    王家主母曹淑不眠不休地守了儿子的尸首三天,终于气力不支昏倒在棺木前,如今仅仅剩了他一人替这位生前风光无两的琅玡王氏世子守灵。他望着那一枕檀木棺,想起他这位大哥平日里的放浪模样,一时心里唏嘘不已。

    琅玡王长豫,生前那是多少得意的人啊,当街带人殴打过皇子,孤身一人敢上荆州叫板都督六州诸军事,横行建康十余年,纨绔声名如雷贯耳。宁可得罪皇族,也别去招惹王丞相他儿子,这道理建康权贵圈子众所周知。普天之下,再没有比琅玡王长豫更得意的人了。

    也算是个人物,竟是说死就死了。

    王恬一直看不惯王悦那副朱衣怒马盛气凌人的模样,甚至觉得这位兄长有些丢人,王悦这活法说好听了是风流得意,说难听了就是狗仗人势丢人现眼,丢王家的脸,也丢他们父亲的脸。可直到这一刻,望着这人的棺木,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是有点羡慕王悦这种活法的,人活一世,谁不想自在逍遥?

    当太子司马绍上门要求开棺验尸的时候,那一刻他的愤怒连他自己都觉得震惊。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拍案而起怒喝了一声“放肆!”。

    王恬如今想来,他仍是看不惯王悦的所作所为,可说到底,王悦也是琅玡王家大公子,这么个身份的人,死的不明不白,打得是王家的脸。

    坐在灵堂前回忆了这位兄长短暂的平生,王恬觉得挺好笑的,这人活了一辈子,就跟没活过似的。

    建康公卿人人都尊敬讨好他,可实际上谁都瞧不上他;他生前朋友满天下,死后来吊唁的人却全都是为了琅玡王家才来这灵堂痛哭流涕;他风流,可他死了也没听说有建康城哪位他的红颜知己为他肝肠寸断;他得意了一生,听说他醉酒后有过豪言壮语,可也没瞧他有什么作为,最后死在了寻欢作乐的酒席上。

    王恬想了想,连唏嘘都懒得唏嘘了。

    这人平生唯一给他留下好形象的,是六七年前的石头城的一幕景象,他记起那年石头城点将台上无畏横枪的世家纨绔子,那个挡在司马绍面前浑身浴血却依旧笑得玩世不恭的朱衣少年郎。也不知道那时候他是怎么想的,竟是觉得王悦这个人有南渡士族早已消磨干净的血性,后来再看看,未免无稽。

    王长豫就这么个人,平时吊儿郎当,偶尔疯癫两把,也就这么点格局了。

    烛火一动不动地笔直立着,列了数行的王家先祖牌位,王恬跪在那儿守着棺木,大约是因为人都死了,他对王悦难得没有平时的那股厌恶,反倒是觉得他有些可怜,此时为他守灵,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耐。

    他一个王家庶出的儿子,能为王悦做到这份上,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深夜的祠堂一片沉沉安静。

    他正想地入神,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轻微的动静,王恬一开始脑子混沌还未反应过来,直到砰的一声巨大声响在祠堂里响起来。

    棺木猛地抖了抖。

    王恬一下子睁大了眼,盯着那副棺木目瞪口呆,这棺材……这棺材在动?是这棺材在动?!这棺材里不是个死人吗?还能动?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砰!

    这一声动静极大,震得棺材盖都跳了一下,移开了条缝。

    王恬背后的冷汗刷得下来了,脸色吓得比鬼还白,他望着那块被人踹得一抖又一抖的棺材板,直接给看傻了。

    一声又一声巨大的声响,那条棺材缝越震越大,烛光漏进去,空气中忽然静了片刻。

    而后,一只苍白的手摸索着从那条缝里伸了出来。

    王恬只能瞪大了眼看着那只手,他看得那么清楚,甚至连那手腕上系着的长命锁和手背上的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精瘦的手摸了摸棺材盖,而后扒住了棺材盖的沿,青筋一根根绽出来,用力地推着。

    窸窸窣窣的东西正棺材内壁从里头探出来。

    王恬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就想跑,却因为太过惊慌直接摔倒在了地上,随即他就看见一团黑色的东西往外冒,电光火石间,他脑子里突然就反应过来了。

    “兄长!”他猛扑了上去,用上了军营里下死手的劲儿将那团黑色的东西狠狠按了回去,砰的一下,他把棺材推上了。手僵好似不能动弹了,他膝盖一软,啪一下对着那棺材跪下了,“兄长!”手仍是紧紧压着棺材盖。

    那只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手就这么被死死地夹住了,里头砰一声极为剧烈的声响,似乎还夹杂着人声,王恬脸色刷白,因为着实太惊恐,他下意识加大了力道,把那棺材压的更紧了。“兄长!我知道你有冤!王家人会给你讨回公道的!你、你瞑目!”

    祠堂仿佛一下子突然安静了,那剧烈震动的棺材在他说话的瞬间猛地没了动静,王恬伏着地胸口剧烈颤着,像是一条忽然被扔上岸的鱼,他瞪大了眼瞧着那棺材,颤着声音道:“兄长!你瞑目!王家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你瞑目!”

    一道平静里压抑着暴怒的声音极为沉缓地响起来,一字一句在阴风阵阵的祠堂里极为清晰。

    “王敬豫!瞑目你老子啊!”

    王恬一听那声就蒙了。

    王悦回家的路上捏着那二十块钱,真想给他几个白眼,他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花天酒地造的孽太多,这辈子遭报应了。

    王悦又热又累,本来想拿着二十块血汗钱去买点吃的,走在街头的时候,脚步却忽然顿住了,他缓缓回头看去。

    太阳西沉,街道尽头的地平线上汤汤霞光,整个城市闪烁着灯光,与晚霞一齐将傍晚的城市照耀得通透无比。这景象很陌生,却又有几分熟悉,古往今来的繁华城市,在太平时期都有几分相似的雍容。

    王悦看着与千年前一模一样的阳光落满这千年前的大地,红色的暮光照在他的脸上,遮住了脸上的伤口,他手里还紧紧捏着那二十块钱,良久,他终于忍不住低头扶额笑了下,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笑什么。

    收拾好心情,他眯眼看着那光,笑了下,拿着本来想吃饭的二十块钱去买了本书。

    晋书选读。

    他坐在街头翻了一阵,没翻完,感觉到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回家给王乐做饭。

    坐在厨房里收拾的时候,王悦看着菜刀寒光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脸,他自己都快认不出来这会是建康城数一数二的纨绔了,洗衣做饭带孩子,又当爹又当妈的,确实大不一样了。

    王悦失笑,麻利地将菜弄好了。洗手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脸上的巴掌印已经褪了,只剩下脸颊处还有几道指甲划出的血痕,他看了两眼,想起今天的事儿,纯当给狗咬了口,没放在心上。

    王乐今晚一直没回来,王悦等了半天,渐渐察觉出不对劲了,拿家里的座机给王乐拨了个电话,对面却是无人接听。就在王悦等不住打算出门去王乐学校找人的时候,门外却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王乐哼着歌往里头走,拿钥匙开了门。

    两兄妹的视线就这么对上了,王乐眨巴了一下眼睛,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王悦,“干什么?”

    王悦打量了她几眼,没看出她有什么问题,开口问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王乐很直接大方抱起手回呛了一句,“你管得着?”

    王悦被噎了一下,觉得小姑娘脾气够大的。他没什么养小女孩的经验,对付王乐就是两个字,装傻。在他的眼中,他保证王乐饿不死就成,拿起筷子递过去,他开口道:“回来了就吃饭吧。”

    王乐扫了眼王悦做的菜,大热天得本来就没胃口,看完这菜色更是没胃口了,她庆幸自己在外头吃了。

    “我吃过了。”她摆摆手打算回房间。

    王悦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间砰一声关上了门,捏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这每天的日子还是照常过。

    王悦从床上醒来,睁开眼就瞧见绿油油的藤蔓缠绕着生锈的窗户,大片大片肥硕的绿叶子随风轻动。清晨的阳光从外头打进来,照在他略显困倦的脸庞上,他闭了一瞬眼,觉得活着的感觉还真不错。

    他有时候真怕自己一觉睡去便再也睁不开眼,腐烂生蛆都没人知道,堂堂琅琊王氏世子,这死得未免也太凄凉了。

    闭着眼睛装了会儿死,王悦一脚蹬了被子起床,洗了把脸后整个人神清气爽,照镜子的时候看了眼,脖颈处的刮伤竟然有些化脓的感觉,王悦摸了把,痒得厉害,他觉得那女人厉害了,这是有毒啊!

    他洗了把脸,拿剩下的料酒随便地擦了下伤口,倒是也没太把这点小伤放在心上,他从小就不老实,上蹿下跳穷折腾受的伤多了去了,这点伤确实入不了他的眼。

    王悦简单收拾一下便去王奸商的店里帮忙了。

    王老板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每日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店里只有王悦和睡眼惺忪的大花。

    大花是王老板死去的老婆养的橘猫,一团肥膘,王悦低身捞起迈着小碎步走过来的大猫,把它放在了铺着软垫的柜子上,揉了揉它的脑袋,然后起身去把开张的牌子支起来了。

    大花哼哼地喵了两声,尾巴一卷窝成团睡了。

    王悦偏头打量了它两眼,觉得这大猫与王奸商越来越神似了。

    丧事店里没什么人,王悦正打扫着,看见写挽联的王老头拎着只搪瓷茶杯进来了。

    “早啊,王叔。”王悦擦着柜子打了个招呼。

    “早!”王老头四下看了眼,没瞧见王老板,朝着王悦摸过来了,“王悦啊,叔和你说个事儿。”

    “叔,你说!”王悦收了东西,起身看向王老头。

    王老头从兜里掏出个红包,往王悦这儿微微一推,“过两日又是交房租水电的日子了,你手头紧,先垫吧垫吧。”

    王悦从出生起便是一路挥金如土混日子,窑子歌姬坊大把大把砸银子从没眨过眼,二十年了,头一回有人给他塞钱,他一下子顿住了。

    “不,叔,这钱我不能拿。”王悦反应过来后觉得这钱不能拿,王老头一辈子无儿无女的,每天写两个字过日子也不容易。

    “拿着。”王老头把红包朝王悦那边推了推,低声道:“也没多少,你拿着买点吃的,买点新衣裳。”

    王悦看着王老头的干瘦的手底下压着那只红包,喉咙跟猛地堵住了似的,一瞬间竟是说不出话来,要说他自己也不是没给人送过钱,从前当纨绔的时候,路上瞧谁可怜了也会随手扔点银子,在窑子里扔的钱更是流水似的,他看着那薄薄的一只红包,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老头以为王悦是自尊心重,轻轻把钱推到王悦手底下,“算是叔借你的。”他看着王悦,问道:“日子有什么难处就和王老板开口,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别憋着,这毕竟是老皇城,一个月八百块钱哪里活得下去!”

    王悦看着他,良久,点了下头,“嗯。”

    “上回讨债的人没再来了吧?”

    “没有。”

    “你和你妹妹小心些,躲着他们点,把钱都藏好了,存银行去。”

    “嗯。”

    老头看着王悦良久,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这孩子日子过得确实是不容易,他扭头四下看了眼,压低声音对王悦道:“我有个侄子在这儿开店,他夜里去老城的步行街摆地摊做点小生意挣钱,你要真的缺钱,你要不下班后跟着去倒腾一下?好歹是个门路。”

    王悦静静看着王老头,而后低头看了眼那只红包,脸上露出些笑意,“行,我去试试。”

    王老头点点头,也跟着轻轻笑了起来。

    傍晚,王悦将那红包叠成个小三角,轻轻压在了王老头喝茶的茶杯下,而后他关了小店,走出了巷子。

    天色将暗未暗的时候,他出现在了老城步行街的街头,手里头拿着张塑料折叠小板凳,脚边放着只箱子。

    王老头那侄子,是个倒腾二手旧手机的,他那吹得天花乱坠的高科技小生意,俗称街头贴膜。王悦不是好忽悠的人,无奈科学素养实在太低,他怀着一种将信将疑的态度,最终还是信了。

    跟着王老头的侄子学了几招后,他自己把塑料小板凳一支,坐在了车水马龙的老城街头。

    王悦是个认真的人,他开始认认真真地在街头卖手机贴膜。

    一张五块,贵的十块。

    第一天开张,生意只能用惨淡形容。

    大半夜了,也没几个人上来问问,更别说买了,王悦坐在路边吹了一晚上的闷热夜风,吹得头昏脑涨的。

    陷入自我怀疑的琅玡王家世子坐在街头认真反思自己是不是哪儿出错了。

    开车路过老城的谢景在等红绿灯的时候随意地瞥了眼一旁的街道,视线忽然就顿住了,午夜的城市依旧热闹,街上有行人来去匆匆,隔着长街,他瞧见玻璃橱窗外蹲了个少年,手支着下巴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脑袋微微侧着,略长的碎发随着夜风轻轻浮动。

    谢景的记忆力一向不错,他一下子就记起葬礼上的事。

    王悦这边正在瞎琢磨,身旁站了个人都没察觉,等他漫不经心地回头时,忽然就吓了一跳。

    少年立在他面前,大热的天长袖长裤,衬衣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的一粒,裹得那叫一个严严实实。王悦盯着那张好看的脸看了半天,脑子里就一个念头盘桓,这个人他一定很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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