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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85.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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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放、 盗、章、节, 我试试技术老王的高能放、盗!

    两只青花碗撞了下, 清越一声响。

    王悦抬手一饮而尽, 相当爽快。

    谢景静静望着他, 抬手喝了一口,平生第一次尝到酒味,尝不出别人说的辛辣也尝不出什么清冽,只是觉得有些涩,味道过去了, 又有些清苦。他习惯了清醒, 喝了一口就放下了,看着坐在对面的王悦一个人闷头喝。

    王悦喝多了,其实他没有喝多少, 可是谢景知道他喝多了,少年一只手随意地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捏着只空碗轻轻敲着桌案,瞧着百无聊赖的, 可实际上是因为喝醉了没缓过神来。

    谢景伸手从他手里将那只敲着桌子的空碗拿出来,“怎么了?”

    王悦抬头望向他,认了一会儿才认出来这人是谁。

    他低下头,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好多话说不出来, 可憋在心底又感觉快要憋疯了。忽然, 他拿起筷子轻轻敲了下酒碗, 对着谢景笑道:“我给你唱个东西吧?”

    谢景望着他, “好啊。”

    王悦望着碗底的清酒,忽然笑了下,那是千年前的调子,应和着竹筷敲着瓷碗的节拍。

    少年朗声唱道:“秦川中,血没腕,唯有凉州倚柱观……”

    王悦唱的很大声,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他喝醉了,手敲着碗,自己给自己打着拍子,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眼前人不是眼前人,眼前景不是眼前景,闭眼又是这江东滚滚东逝水。

    他唱高贵乡公今何在,唱草木萌芽杀长沙。

    他唱的有些兴起,眼前是家国动荡风雨飘摇,耳边是铁马冰河声。他敲着碗。

    他唱刘将军孤悬塞北,唱中流击楫净胡沙。

    他唱洛中朱衣冻死骨,他唱新亭对泣江左夷吾。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却又忽然高昂,男儿重横行,轻千金,犯意气,也曾有三两豪言壮志,要满弓射西北,醉酒杀天狼。

    到如今,皆成空!

    王悦敲着碗轻轻地笑了起来。

    如何放得下?

    当年仓皇南渡的衣冠长歌当哭,那一声声的依旧唱不休这东流水,唱不废这万古流,而今终于轮到了他。他知道自己从来就放不下。

    这琅玡的草木,江东的春草,长安的雪又满了无人问津的长安道,如何放得下?

    王悦在醉意中回忆起一些旧事。

    二十年来他从来没唱过这词,当年北土动荡,胡人乱华,年轻的大晋皇帝着青衣为刘聪侍酒,侍中庾珉的痛哭声千里外的建康依旧依稀可闻,中原大乱,无数中朝衣冠仓皇南渡逃难,却在长江江头听见江东的孩童学唱长安童谣,中朝老少忍不住均放声痛哭,一夜之间,长安调子传遍了江东的大街小巷。

    王悦听过这些童谣无数遍,但是他一个字都没唱过,也没哭过一场。那一日,他和司马绍坐在建康街头的酒旗下,听着这满城长安调子,淋着大雨喝了个痛快。

    他喝醉了,敲着碗对那人说:“以后你当皇帝,我接管我伯父的兵马,我来给你做将军,我去为你挥师北上,咱们打回长安去。”

    年轻的大晋皇子没喝醉,大雨浇酒碗,他开口只说了一个字。

    “好。”

    两只青瓷碗用力地一撞,哐当一声响,荡出了大半杯浊酒,撞出这十年生死交情。

    你当将军,我做皇帝,我们一起回长安。

    长安有什么?有箜篌有美酒有佳人,有花有月有东风!

    去长安干什么?赏箜篌喝美酒睡佳人!看春花秋月,剑斩东风。

    多少年后的今后,王悦坐在树下,用力地敲着碗,一个人唱着这百年家国,一个人唱这少年志,一个人唱这长歌行。古老的长安调在千年后的老皇城的角落里悠悠地响起来,日光越过皇城宫殿碧瓦飞檐轻轻落在少年的背上,喝醉的少年敲着筷子的手开始发抖,脸上却依旧带着笑,他像个迷路的人,固执地敲着碗,唱着歌,一遍遍说着那些再也无人提起的旧事,一遍遍讲述着那些扑朔迷离而又无人相信的历史传说。

    百年家国,唱到最后是,“凭栏望,裂肝胆,谁与收拾小河山。”

    王悦敲了最后一下碗,当一声清响,余音散开,到这一瞬间,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满脸都是眼泪了。

    胡同巷子小饭馆,满座鸦雀无声,所有人一起愣愣地看着他。

    王悦不知道自己难受些什么,脑海中一片混沌。

    少年空负凌云志。

    谢景猛地伸出手,将扒着桌案低头大口吐着的王悦一把用力地扶住了,王悦吐得太厉害,他明明没喝多少,可却弯腰吐得停不下来。谢景紧紧扶着他,抬手给他倒了碗白开水。

    王悦吐干净了,抬头望向谢景,眼中有瞬间的迷茫。

    谢景扶着他,抓着他的胳膊的手一点点紧了,他低头看着他,慢慢将人扶了起来,“没事吧?”

    王悦看了他一会儿,“没事儿啊。”

    不过是痴人说梦一场,有什么事?王悦笑了起来。

    谢景给他喝了口白开水漱口,王悦坐在那儿轻轻按着太阳穴,整个人都慵懒起来。

    他终于还是喝得开心了,彻底尽兴了,心里头畅快多了,就连撒酒疯都透出股寻常没有的猖狂,他望着谢景,正好手里还捏着筷子,于是他拿那根竹筷子去轻轻地挑他的下巴,认识倒还是认识他是谁,可脑子已经懵了,瞧着谢景长得好看,便开口说了一句前世不知哄过多少人的话。

    “瞧你顺眼,以后跟着我算了。”

    谢景扶着他,闻声看了他一眼。

    王悦抹了把脸,笑道:“你要什么,我都能给,要钱要东西你只管开口,但凡我有的,你全拿去,你跟着我吃不了亏。”王悦其实就是想让这人陪陪自己,他现在一个人瘆得慌,他忘记了自己一无所有,开口就是钱,他说:“我王家有的是钱。”

    谢景正在给他擦脸上的泪水,忽然一顿,缓缓低声问了一句,“我要什么,你都能给?”

    王家大公子打出生起就没被人质疑过,钱,不就是钱?要么就是权!说到这儿王悦那就真的很得意了,他堂堂琅玡大公子,不差钱!还是出了名的有权有势!除了庾家那位大小姐,他平生就没有在砸钱买高兴这条路上遇到过绊子。他望着谢景大方道:“什么都行,你开口!”

    不就是钱?不就是权?老子有的是,拿钱什么买不到?从古到今,兜来转去不就这么点事儿?

    谢景擦着王悦的脸,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什么都行?”

    ……王悦觉得这人实在太磨叽了,“什么都行!”他重重地敲了下碗,财大气粗的王家大公子表示:“来来来,别客气,说出来,全是你的!”

    钱、权、美人、珍宝,说出来,这些全是你的。

    谢景看了他很久,一直到王悦都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才低声道:“这算是要我乘人之危?”他抬手轻轻抚了下王悦的脖颈,感觉到少年的温暖体温,他轻轻摩挲着,看着王悦因为嫌弃他手凉而缩了缩,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下。

    王悦脸上眼泪都还没干,刚刚痛痛快快地发泄过情绪,如今整个人正处于“但求醉生梦死,不问昨日今朝”的状态,他一听谢景说这话便笑了,“你情我愿的事,怎么扯上乘人之危了?你不要以为我醉了,我清醒着呢,好多年没这么清醒过了,我说的话每一个字都算数!”

    谢景扶住了一站起来就冷不丁往下摔的王悦,从兜里掏出钱包付过了钱,揽着他往外走。

    刚走出饭馆没多远,胡同巷子冷清处,他被忽然发作的王悦一把揪住领子压在了墙上,谢景没什么办法,背抵着墙抬眸看着他,忽然感觉到王悦凑近了些,温热的酒气喷在自己的脸上。他有一瞬间的僵硬。

    “谢景。”

    王悦忽然低声唤了他的名字,那声音带着些醉意,漫不经心的,偏偏又像是极为认真,谢景听见喝醉了的王悦低声慢吞吞地唤了他一声。

    谢景的手忽然就一抖,他垂眸望着王悦,没了动作。

    王悦见他不搭理自己,轻皱着眉头又喊了一声,“谢景?”

    良久,谢景才低声道了一句:“嗯,是我。”

    王悦听见他应了自己,眼中似乎有片刻的清醒,却又瞬间混沌开来,“你上哪儿去?”他抓紧了谢景的胳膊。

    谢景望着他,“我送你回家。”

    王悦似乎怔了下,没了声音。

    谢景抬手轻轻揉着他的头发,“我刚想了件事,王悦,我觉得我该和你说。”

    “什么?”他有些站不住,伸手攀上了谢景的肩,把这人用力地勒住了。

    王悦听见谢景说了一句什么,但是他没记住,一下子就过去了,于是他点点头,装作自己听到了。他好像心里也知道些,其实他没别人了,就只剩下这个人还陪着自己,他下意识迁就着他,于是他点了头。

    谢景望着王悦的眼神忽然就变得幽深浩瀚起来,他抬手抚上了他的脸,没说话。

    王悦却笑了起来,“我有的,你只管都拿去。”他如今还有什么舍不出去的?人活一世,痛快就好,他用力地勒住了谢景,把自己所有的重量全压在了这人的身上。

    其实王悦不重,可谢景感觉自己勒得有些喘不上气,他低头盯着他,正好看见王悦垂着头轻轻笑着,那笑好看极了。

    王悦那天趴在谢景的肩头回家,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一下子又糊涂,睡过去又醒过来,每一次他醒过来,他都要问一句谢景,他一遍遍地确认着,却总是忘记。

    “谢景。”

    “嗯。”

    ……

    “谢景。”

    “嗯。”

    ……

    “谢景?”

    “嗯?”

    王悦听着耳边那人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就觉得,日子在波澜壮阔之后竟也有几分宁静意味。不能说最好,却也说不上太糟糕,聊以慰藉。

    城市的另一头,静安中学。

    王乐一直自嘲自己是个脸皮厚如老城墙的爷们,一到中午,班委喊了声让她上,她动作利落,套了件汉服拎着那副字就上台去了。

    艺术节,学校要举行汇演,班里排了出国风节目,为了增强趣味性,大家上台前也没统一过每人手上的字画写了些什么。台上清一色的汉服小姑娘,挨个走上前抖落字画,大多是些讨巧的吉利话,也有的是些激励自己的话,毕竟临近中考了,而最惊艳的是有人拿了一副泼墨山水上去,抖落那一瞬间实在美不胜收。

    王乐一向心大,上台前也懒得翻王悦给她的那副字,她只当这活动也就走个过场,抖完走人,还能提早放个学,挺美。

    她这样想着,上面就轮到了她,她甩了下自己那头噼里啪啦的潋滟粉红头发走上去,装模作样行了一礼,甩手啪一声将字画抖开了。

    前排的评委和学校领导本来说着话,忽然一下子全安静了下来,静默了两三秒,后排的人也突然安静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连台下偷偷摸摸玩手机的学生都开始抬头看向王乐。

    王乐站在台上,一抬头发现全校师生的视线都聚焦在了自己的身上,场面一时之间特别安静。

    王乐慢慢拧起了眉,忽然就觉得背后阴嗖嗖的,犹豫了一会儿,她低头扫了眼手里的字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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